第44章(第3/5頁)

皇帝就是皇帝,他也有帝王心術,會扶植出汪直尚銘萬通這些人去跟文臣對抗,搞一些歷代帝王都喜歡搞的平衡策略。

但是這位成化帝又不是那麽強勢的人,所以他的主意就總會左右搖擺。

就像這一次,他一開始是不願意大動幹戈的,所以駁回了汪直收復河套的建議。

底下的大臣們也都看準了風向標,跟著起來反對汪直。

但隨著汪直說的次數多了,皇帝也會開始幻想起打勝仗的情形,哪個皇帝不願意開疆拓土呢?

所以他的主意就開始動搖了。

這時候那些跟緊皇帝腳步的大臣們,有一部分反應過來了,開始贊同汪直,有一部分還沒有,所以繼續反對。

再加上本朝自英宗皇帝被俘之後,早就沒有早年的底氣,朝中“守險”的意見占了上風,很多人都寧願主和,不願開戰。

說到底,大家還是習慣了安逸的日子,擔心激怒韃靼人之後,重演土木堡之變的悲劇。

當然也還有一部分正直之士,不願意看到汪直這樣的宦官掌權,或者本身就反對打仗的,也跟著上疏反對。

這一部分正直之士裏,也有唐泛潘賓他們的老師丘濬。

丘濬雖然不是言官,但也有上奏的權力,他也上疏反對這次出征開戰,尤其反對汪直前往,覺得汪直純粹只是想要撈軍功,才會一直慫恿皇帝打仗。

汪直還確實就是這麽想的。

前兩天,皇帝終於同意汪直的提議,任命都察院左都禦史以兵部尚書銜提督軍務,保國公朱永為副帥,汪直監軍,率兵前往河套地區,監察敵情,若遇犯境者,可酌情擊之。

“監察敵情”這句話說得實在是太溫柔了,實際上就是同意汪直去打仗的。

反正到了那邊,天高皇帝遠,王越也是磨刀霍霍的主戰派,到時候還不是跟汪直串通一氣,任他們想怎樣就怎樣。

問題來了,眼看皇帝已經改變主意,反對的人見勸阻無效,漸漸也就偃旗息鼓了,只有丘濬還堅持不懈地上奏,言辭還越來越激烈,甚至對汪直頗有辱罵之辭,結果終於激怒了皇帝,揮揮手,讓他老人家收拾收拾包袱,去南京上任罷。

潘賓說到這裏,唉聲嘆氣:“你說咱們這老師,真是不消停,他又不是言官,這裏頭有他什麽事,安安分分在國子監當祭酒不行嗎?現在好了,去南京當官,說得好聽,還是戶部右侍郎,整整升了一整級呢,可誰不知道,南京就是個養老的地方,去了那裏,還能指望有回京的一天?”

永樂天子遷都北京,把朝廷班子也搬到了北京,但是南京依舊還留著一整套六部,當作陪都,但問題是,從此以後南京就沒有任何財政權或七品以上官吏任命權,都是擺著好看的花架子。

所以一般被打發到南京去的官員,要麽年高德劭,皇帝舍不得讓他退休,又不好讓他過於勞累,就讓人家去南京養老,要麽就是像丘老先生這樣,得罪了皇帝,去那裏喂蚊子。

反正就是領薪水不幹活,也沒權力,坐著冷衙門,就當你提前內退了。

去了那裏就等於可以跟自己的政治生命說拜拜了,能夠被皇帝重新起用的幾率微乎其微。

要不潘賓怎麽會急吼吼地跑過來找唐泛呢。

唐泛卻有些心虛。

這事說到底,還是他鼓勵汪直去向皇帝提議的,就算不是“罪魁禍首”也是“幫兇”,誰知道到頭來卻把自家老師給坑了。

“要不你去勸勸老師,讓他重新上一封奏折,給陛下認個錯,陛下素來心軟,肯定會原諒老師的。你最受老師看重,你的話最管用了!”潘賓對唐泛道。

唐泛搖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師的性子,他若是那等會逢迎上意的人,以他的學識,怎麽會到現在還是個國子監祭酒啊?”

潘賓聽了,越發愁容滿面,官場上師生如父子,本來就該當老師的來照拂門生,結果到他們身上卻反過來了。

他心裏頭不免埋怨丘老頭多事,但不管怎麽說終歸還是師生,能幫的話肯定要幫的。

唐泛心裏也有些愧疚,他完全沒想到這事到最後會繞到自己老師身上。

“要不這樣,明日我就去老師那裏,勸勸他,看能不能讓他回心轉意?”他說著不抱希望的話。

“也好啊,我與你一道去罷,總不能看著老師就這麽被明升暗貶罷。”潘賓道。

丘濬在學術上頗有成就,學生也不少。

有些是他主考會試時的門生,比如潘賓,有些是因為仰慕他學問而上門拜師的人,還有個別,是他自己見獵心喜,主動提出要收為弟子的,比如唐泛。

那麽多學生裏頭,如今最有成就的,就要算是潘賓和唐泛兩個人了。

只是這師生三人的脾性完全是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