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節 深溝

對襲擊者而言,這是最好的掩護。

卡利斯之所以選擇現在派出精銳偷襲要塞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只要再多等一天,或者半天,懸吊在墻上的這些俘虜有很多人都會死。他們的身體虛弱到極點,絕大部分人已經進入半昏迷狀態。嘶吼與慘叫的時間段早已過去,城頭上來回巡邏的巨人對此視若無睹。但只要過了今晚,明天夜間的慘叫就少得多,那時候三千名精銳攀爬城墻肯定會因響動引起注意。

士兵們攜帶著短木梯越過峽谷,成功登上對面,也就是要塞北部城墻底部的時候,他們按照之前的訓練,用鋼制鎖扣將一節節短木梯連接起來,組合成上百具長度足以攀越到城墻頂部的長梯。

不需要命令,加斯帕這個領隊者甚至根本不需要手勢指揮。各隊隊長熟知作戰計劃,他們都很清楚自己該做些什麽。長梯架在城墻表面,加斯帕將手中的戰刀橫著用牙齒咬住,手腳並用,仿佛一只靈活的猴子,在濃密夜色的掩護下攀上城墻。

加斯帕心中燃燒著一團熾熱火焰,他從未像現在這樣亢奮過。

他知道這一戰的重要性,知道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

這感覺美妙極了,讓他不由得想起多年前跟隨家人在競技場上生死決鬥的時候。每次出場都伴隨著觀眾的山呼海嘯,雖然那意味著死亡,但在加斯帕看來卻有著另類解釋——那意味著某種殊榮,超越了自己卑賤的奴隸身份。

公爵答應過這一戰結束後就釋放自己,給予自由。一個白人,尤其還是一位尊貴的白人公爵,能說出這樣的話在加斯帕看來實在很不容易。他從心底感謝那些該死的北方巨人,換句話說其實是他們給了證明自己的機會。接下來要做的很簡單,只要沖進要塞,砍下一顆顆碩大的巨人腦袋,自己的未來與前程都有了希望。

加斯帕選擇的時機非常好,他沒有急於翻越墻垛,而是安靜地趴在墻外,耐心等待著一隊巨人巡邏兵走到遠處,直到聽不見腳步聲,這才迅速翻身躍起,拿下叼在嘴裏的鋼刀,警惕打量四周。

非常安靜,這一段看不到巡邏兵,也沒有守衛。加斯帕半蹲在地上,耐心等待著其余的士兵沉默著一個個攀上城墻,數量越聚越多。

這個位置很不錯,可以看到遠處的要塞內部有一團團火焰在燃燒。那可能是篝火,也可能是用作照明的火把。來來回回有很多高大的人影,遠遠飄來烤肉的香氣,摻雜著若有若無的酒香。

現在可不是晚飯時間。準確地說,宵夜還差不多。加斯帕一直保持半蹲姿勢,緊握在手的鋼刀斜插在地上。周圍的白人特戰士兵越來越多,卻沒有一個人說話,所有眼睛都盯著加斯帕,仿佛他才是主宰這個世界的神。

遠處傳來的聲音很嘈雜,可以聽到有人在大聲喧嘩,有追逐打鬧,整體秩序卻不顯得混亂。

這意味著巨人沒有發現突入要塞的特殊部隊。

加斯帕舔了舔略有些發幹的嘴唇,他感覺有些篤定。

如果一切安靜反而不對,那意味著埋伏與危險。

聚集在城頭的特戰士兵已經超過上千人。黑壓壓的一大片。加斯帕滿意地暗自點頭,舉起左手,做了個用力向下按壓的姿勢。附近看到這動作的幾名軍官紛紛在沉默中以動作將這道命令迅速傳開。

看著一個個順著內墻台階在黑暗中魚貫而下的特戰士兵,加斯帕心中充滿了驕傲與自豪——他有理由相信自己是有史以來第一個站在如此高位,對白人士兵擁有絕對指揮權的黑人。

更重要的原因,自己現在的身份仍是一個奴隸。

完全可以用“死心塌地”來形容加斯帕對公爵的感激。他知道這一戰至關重要,也清楚認識到光靠已經和正在翻越城墻的三千名特戰部隊其實不足以對付北方巨人。如果尾隨在後的數萬萊茵大軍不能及時跟進,那包括自己在內,所有已經進來的人都得死。

“發信號給公爵大人。”加斯帕側過身子,對身邊同樣保持半跪姿勢的隨從低語:“奇襲成功,請他立刻派出主力部隊協同作戰。”

隨從也是一個黑人,這是卡利斯精心考慮後作出的安排——雖然加斯帕無論戰鬥技巧還是戰場應變能力均超過普通的萊茵軍人,但他的皮膚決定了永遠不可能在軍隊裏得到太多的服從,甚至有可能出現抗命不尊的情況。這是整個社會基礎邏輯框架所決定,卡利斯餓個人意願無法產生決定性轉變效果。迫不得已,他只能在加斯帕身邊安排幾個與他膚色相同的黑人。

指揮官身邊肯定要有幾個隨從。就算特戰部隊的其他白人軍官不喜歡加斯帕,並且不願意服從他的命令,但只要通過中間人,也就是隨從進行傳遞,白人軍官們至少會在重大問題上予以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