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荒地 “荒涼的一片空地上,只有你,長……

何雨扶著女兒剛進家門就聽見了她咳嗽的聲音。

“你的感冒吃藥了嗎?”

“嗯。”何默默清了清嗓子, “我吃過藥了,就是咳,然後有點累, 沒別的感覺。”

“吃了藥還咳本來就說明你這沒對症呢。”都換了衣服換了鞋, 何雨先張羅著兩個人先把頭發給擦了,“何默默”還好, 是一頭短發, 毛巾裏拱一拱就幹了,“何雨”的長發現在都成了小小的卷兒,何雨拿了大毛巾一點點擦。

“頭發幹了你就去洗個澡。”

放下毛巾走到女兒的身邊想摸摸她的頭, 先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試了一下, 又夾在了自己的腋窩裏, “我手有點涼, 你等會兒我試試發燒沒有。”

何默默擡頭看自己媽媽:“應該是沒發燒。”

“還應該, 你什麽都知道了還能病成這樣?”何雨摸了摸“何雨”的額頭, 又扒開了對方的衣領摸了摸對方的脖子,“脖子是沒腫。”

小毛毯嚴嚴實實地給女兒裹身上, 何雨說:“仔細想想, 脖子, 腦袋,有沒有疼的?”

“沒有, 中午稍微有一點頭昏,下午吃了藥就好了,後來在公交車上睡了一會兒, 可能有點著涼。”

“吃的是什麽藥給我看看。”

“行了,我都知道了。”看完了手機上的訂單信息,何雨拿起手機往門口的方向走。

“媽你幹嘛啊?”

“你吃了藥都不見效, 我去給你買點藥,再給你買個止咳糖漿。”

何默默擡頭看看時間,已經晚上六點多了,外面的天色昏沉,樓宇的顏色都變深了,猶如被賦予了什麽的沉默巨人。

“媽媽,我今天早點睡覺,明天就好了。”

何雨去房間裏換了出門衣服,一邊換一邊說:“你小時候那次肺炎不就是小病拖成了大病麽,還想著拖呐?”

何默默站在門口看著她換鞋,何雨剛站起來就看見女兒遞過來的黑色外套,接過外套穿上。

“別站門口,小心吹了風。媽媽一會兒就回來,等著媽媽啊。”

說完,她已經拿著傘站在門外了。

門關上了。

何默默走進自己的房間,上面擺著書本,她想學習一會兒,從很小的時候的時候開始,何默默就習慣了越是在糟糕的時候越要專注,還能感覺到不舒服是不夠努力,打敗身體的疼痛能得到更多的進步……

可她此時、此刻,覺得有點看不進書了。

小毯子正把生病的人包的暖暖和和,椅子正在支撐著成年的身體和少女的靈魂,水杯正在冒熱氣,時間正在隨著墻上的鐘表一秒一秒地前行。

何默默在等媽媽回家。

是安安靜靜的期待。

“這是找醫生問了之後買的藥,你先吃點兒東西,再把這兩個藥吃了。”

媽媽出去的時間比何默默預計的要長,天都要黑了,藥店裏現在會有醫生麽?

看著塑料袋上社區醫院的標志,何默默又看看自己的媽媽。

短發有些淩亂,呼吸有些急促。

藥店離這裏大概二百米遠,社區醫院在五六百米之外。

這就是媽媽。

“默默你想吃點兒什麽,媽媽給你做。”

何默默說:“我做了小米粥。”

“喲,我家默默會照顧自己了呢,還熬了粥。”

用勺子在鍋底攪了一下,何雨對自己的女兒說:“我給你做香油雞蛋啊。”

糖水加姜片煮的荷包蛋,再多倒一點香油,是從何默默的姥姥那傳給何雨的“病號飯”,生病的孩子總能吃到香甜味道裏摻著點辣軟軟滑滑的雞蛋。

說話的時候,何雨已經把水燒上了。

“媽媽你休息一下吧,別太累了。”

何默默裹著毯子站在廚房門口看著,站在灶前的人是“自己”,眉目溫柔,滿是關切,捧著一顆心在操勞。

這是她媽媽。

很長的時間裏,何默默看著這樣的媽媽,什麽話都不敢問,她能感覺到一種近乎於凝固的深沉的愛,這份愛是保護她的墻,也是她不可逾越的墻,直到她自己變成了媽媽,在她意識到媽媽不只是媽媽之後,她試圖用自己的努力去翻越和尋找什麽,卻也一次又一次地失敗,她很難過,媽媽也很難過,可是媽媽的難過從來不說,就像她今天這樣類似離家出走的行為,媽媽也不肯表達自己的著急和憤怒。

媽媽的愛是沉默的,又是理所當然的,就像她跑出五六百米去找醫生買藥,回來也不會說什麽,這不是她的功勛……可這又是什麽呢?一份天經地義的付出麽?

在接受“愛”的自己是面對著墻壁的人,在表達著“愛”的媽媽,也在自己的圍城裏。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想法,明明此刻是站在廚房的門口,何默默卻覺得自己的靈魂到了一個更高的位置,她看見了兩個框子裏的兩個人。

一個框子裏是她,一個框子裏是媽媽,還有一個更大的框子框住了兩個小框子,還有一個更大的框子在套住很多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