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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殿內,顧沅正靠在秋香色軟枕上喝湯,景陽在一旁替她剝橘子。

見著裴元徹和崔太後前後腳進來,倆人愣了愣,隨後滿屋子奴才連忙請安。

裴元徹闊步走到床邊,景陽很是自覺的給他讓出位置,走到崔太後身旁站定。

“沅沅,你現在感覺如何?會不會很痛?”裴元徹坐在床邊,深邃的黑眸緊緊凝視著顧沅,不錯過她臉上任何情緒變化。

“還好,就見了紅,陣痛估計還得晚些。”

顧沅說著,將喝了一大半的湯碗放到一側,拿帕子按了按嘴角,旋即擡眼看向崔太後,客氣道,“有勞母後前來探望。”

崔太後見她這會兒狀態還不錯,也放下心來,點頭道,“你生產這樣大的事,哀家怎能不過來看看。既然現在還沒陣痛,那你先歇歇,多用些吃食,等要生的時候也能多些力氣。”

顧沅低眉,溫聲稱是。

崔太後又安慰鼓勵了她兩句,見皇帝幹坐著一直沒機會插上話,心領神會,很是識趣的拉著景陽去了側殿。

宮人們也都乖覺的退到外間等候,一時間,內殿就剩裴元徹與顧沅兩人。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裴元徹握住顧沅的手,英挺的眉眼間滿是嚴肅,溫聲問,“怕麽?”

若換做前世,顧沅大概懶得理他,直接將他轟出去。又或者眼前的人是別人,她大概會故作賢惠,堅韌的笑著搖頭,說不怕。

但眼前的人是裴元徹,她也不知是出於一種怎樣的心理,在他面前好似不用偽裝。說是活出真我也好,說是矯情也罷,又或者帶著讓他一起不好過的心態,她盯著他的眼睛,誠實道,“怕。”

會流血,會痛,還可能會死,她當然怕。

說來也奇怪,死過一回,她反倒更珍惜活著的美好。

聽到她的回答,握著她的那只手捏得更緊了。

他眉眼沉下,鳳眸深處的情緒是與冷硬外表截然不同的溫柔,“朕會一直在你身邊陪你。”

顧沅微詫,然後輕搖了下頭,“你在外面等著就好。”

“朕不在乎那些產房汙穢的說法……”

“你想多了,我才不管你在不在乎。”顧沅平靜的瞥了他一眼,“我只是不樂意讓你看我生產時的狼狽模樣罷了。”

裴元徹噎住,還想說什麽,見她態度堅決,擔心惹她動氣,便道,“好,一切都聽你的。”

接下來,顧沅的狀態一直不錯,看書吃糕點,與往常無異。

眼見著三個時辰過去,窗外的天色都暗了下來,接生嬤嬤也說不準什麽時候會陣痛,顧沅便請崔太後和景陽先回去休息。

崔太後和景陽走後,她又將視線放在裴元徹身上,還沒等她開口,裴元徹搶先一步道,“朕就在這陪著你。”

顧沅問他,“你今日的政務處理好了?”

“朕讓人搬到這來便是。”

“……”

他都這般說了,顧沅也不好再說什麽,只隨他去。

一炷香後,太監們真就將奏折擡進了鳳儀宮。

顧沅靠在美人榻上,漫不經心的盯著黃花梨木長桌前批閱奏折神色嚴肅的男人。

暗黃色的燭光下,他那張輪廓立體的臉龐顯得愈發深邃,鼻梁高挺的像是精心勾勒出一般,兩道好看的濃眉不時蹙起,專注思考的樣子倒真有幾分賢君的氣質。

看了會兒,她覺得無趣,垂下眸光看向自己的肚子,暗暗道,“你這小家夥,還以為今日就能見到你了,折騰了一日都沒動靜,你是不舍得出來了?”

這話說出來沒多久,她腹中的孩子動了動,隨後便是一陣陌生又熟悉的疼痛感……

顧沅的眉頭當即皺了起了起來。

一只手捂著肚子,忍著疼痛喊道,“裴元徹。”

桌案後,裴元徹一聽到她的聲音,立即擡頭看來,見她神色不對,忙擲下手中狼毫,“是開始痛了?”

顧沅感受著那有規律的疼痛,點點頭,烏黑的眸中泛起一層蒙蒙霧氣,“這回應該是了。”

裴元徹神色一凜,快步走到她面前站定,不假思索的俯下身子,徑直打橫將她抱了起來,又揚聲吩咐著宮人,“去,把人都叫過來!”

谷雨和秋霜不敢耽擱,轉身就往外跑。

裴元徹步履穩健,牢牢地抱著顧沅,將她平放在床上躺好,“禦醫和接生嬤嬤馬上就來。”

顧沅輕輕咬著嘴唇,臉色有些白,頷首說了句“好”。

不多時,一幹人等都匆匆趕來寢殿。

接生嬤嬤動作熟練的替顧沅檢查了一下,放下被褥,轉身稟報著,“是了是了,這會是要生了。”

說罷,她們看向遲遲未離開的裴元徹,欲言又止,滿臉糾結。

顧沅見著了,主動對裴元徹道,聲音有氣無力,“你出去等吧。”

裴元徹雙腳跟黏在地上似的,黑眸深深,不忍也不舍,“真不用朕陪著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