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蘭字號雅間,大而清幽,正中擺著長桌園椅,墻上掛著山澗蘭花圖,一側擺著的香爐也是蘭花紋。

顧沅她們並未入座,而是走到雅間外的欄杆旁,興致盎然的看著喧鬧的大街。

大街上人潮擁擠,摩肩接踵,其中大部分是大姑娘小媳婦老婆婆。顯然,無論哪個年齡段的女人,都無法抵擋翩翩讀書郎的魅力。

“怎麽還沒來呀?真是急死個人!”張韞素趴在欄杆上,伸長脖子,望眼欲穿。

顧沅在一旁斜坐著,無奈勸道,“你小心點,別栽下去。”

忽的,盧嬌月輕輕扯了扯顧沅的袖子,“沅沅。”

顧沅微怔,“怎麽了?”

盧嬌月沒說話,只拿眼睛往屋裏撇。

顧沅看去,只見那架朦朦朧朧的輕紗山水畫屏,一道挺拔的身影端正的坐著。

她心下微詫,太子殿下竟然沒走?

默了片刻,顧沅抿了抿唇,猜測道,“他應當是陪著五公主,怕她再與咱們起爭執……”

說話間,街上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禮樂聲,穿著青袍的禮部官員在前頭領路,新科狀元、榜眼、探花還有其余十七位進士,都身著紅袍,騎著高頭大馬朝朱雀大街而來。

大街上頓時歡聲雷動,人聲鼎沸,“來了來了!!”

張韞素也一臉激動,麻利的打開帶來的雕花漆盒,從裏頭抓出一把繡帕、鮮花、荷包之類的,就往顧沅與盧嬌月的懷中塞,“沅沅,等會兒你朝文家哥哥砸,我朝陸小侯爺砸,至於月娘……你中意哪個就砸哪個。”

顧沅和盧嬌月抱著滿懷的脂粉物,哭笑不得。

五公主聽到街上的動靜也走了過來,沒想到一過來,就聽到張韞素要朝陸小侯爺砸香包,她頓時沉下了臉——這個無禮跳脫的女人,還敢肖想陸小侯爺?她配嗎!

顧沅敏銳注意到五公主不虞的臉色,想著冤家宜解不宜結,忙起身拿了兩個荷包一把花兒,“五公主,這些你拿著吧。”

五公主瞥了她一眼,心道這個顧沅倒是個會來事的,淡淡“嗯”了一聲收下,也走到了欄杆旁。

隨著儀隊走來,街上的議論聲更為熱烈。

“這屆的進士真是不錯啊,個個都長得這般出眾。”

“是啊是啊,陸小侯爺的風姿自是不用多說,不曾想這狀元和榜眼的容色也毫不遜色。一個蕭蕭肅肅如勁松,一個溫雅翩翩如修竹。”

“聽說前三甲都還未及冠,這般年輕就拿了這般名次,真是年少有為。”

議論聲中時不時還摻雜著幾聲尖叫,“啊啊啊啊,看這邊!看這邊!荷包接著!”

無數的荷包香帕跟不要錢似的,瘋狂的往前三甲的身上砸去。

其中探花郎陸小侯爺是被砸得最多的,他騎著馬,俊美的臉龐上噙著風流的笑意,當荷包手帕之類的砸來,他會接一兩個揣進懷中。每每這時,姑娘們的尖叫聲更加瘋狂。

相比於陸小侯爺的怡然自得,狀元郎鄭泫則是肅著一張冷俊的臉,身板筆直,眉頭蹙起,仿佛砸在身上的不是香帕荷包,而是石頭臭雞蛋。他這般古板冷漠,漸漸地姑娘們也不太朝他砸了。

至於榜眼文明晏,他面色自然,由著她們砸,反正他也不接。他只顧擡著頭,目光沿街兩道尋著什麽似的。

“沅沅你快看,文家哥哥是在尋你呢!你快扔個荷包給他呀!”張韞素跟五公主比賽砸陸小侯爺之余,還不忘提醒顧沅。

顧沅垂下眼,見到那身騎白馬一襲紅袍的翩翩郎君,正朝著樓上看來。

他顯然是尋見了她,清雋的臉上露出個燦爛笑容來。

顧沅如玉的耳根不由得染上一層淺淺的緋紅,朝他輕輕揮了下手,算作回應。

屏風後,裴元徹修長的手指捏緊了瓷杯,黑眸鷹隼般銳利,直直的盯著那道杏黃色身影的一舉一動。

他想抓住她的手,捂住她的眼,將她的腦袋按在懷中,警告她不準看旁人。

瘋狂的念頭如同蔓草般在心頭肆意生長著,他努力克制著,眸光閃動:沅沅,別扔。

他這般盼著,下一刻,卻見顧沅擡起手,輕輕的扔了個荷包下去。

這一幕實在太過刺眼。

裴元徹心口一窒,她這哪是扔荷包,分明是往他心上扔刀子。

捏著瓷杯的手一點一點收緊,手背上青筋明顯,他濃郁的眉眼仿佛凝著一層寒霜,冷戾橫生。

內侍李貴在旁邊看得心驚肉跳,天爺呐,這力氣要再重些,杯子怕是要被捏碎了。

他順著裴元徹的目光看向欄杆處的那道倩影,心裏是一千一萬個疑問,他日日跟在太子爺身邊,太子爺到底是從何時看上這侯府姑娘的?

明明後腦勺的傷口還未養全,一聽說侯府姑娘出門了,拆了繃帶,換了新衣,巴巴的就往這邊趕……

偏生人家姑娘對他客客氣氣,半分情意都沒有,他自個兒倒是杵在這生起悶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