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一百零二章(第3/5頁)
總管還想繼續喊,李燼已經站起來,他沒有半分喝醉的姿態,下了屋頂。
他接過仆從遞來的熱帕子,擦擦臉,又換身衣服,喝口熱茶散去酒氣,茶水氤氳,叫他眉眼更有種水墨般的美。
又一次的,他盯著總管,說:“把庫房裏那支白玉笛子,取來。”
總管問:“從齊王府帶來的嗎?”
李縉垂了垂眼眸:“嗯。”
他不是不會吹笛子,本來,李縉會的一切,他也都會,唯獨笛子,他自學成後,再沒有吹過。
或許,因為這點無謂的堅持,所以他不夠像李縉,這是他的問題。
司以雲就不喜歡他。
那他改。
他摸著那支白玉笛子,好幾次,忍住將這笛子摔碎的沖動,終於放到唇下。
第一個音,就像滴入湖面的水,蕩漾開漣漪,久久沒有散去。
秋風吹走院中最後一縷花香,司以雲猛地睜開眼睛。
她聽到那笛聲。
距離她上次聽到這曲笛聲,已經過去四年多,偶爾還會以為,笛聲仍在她耳畔,所以,剛聽到這笛聲時,她還以為,又是幻覺。
可是緊跟著,成曲笛聲灌入她的腦海,悅耳,又帶著莫名的傷意。
司以雲披著衣服坐起來,追著那笛聲跑出去,緊張又著急,就是黃鸝喊她,她都沒有留意到。
不顧肩上的傷口,她跑得氣喘籲籲
她看見了,庭院中,白衣男子閉眼吹笛,墨畫般的眉目,溢著世上獨一無二的慈悲,鼻梁如峰,面冠如玉,翩翩然如謫仙。
隱隱約約,與當時立在畫舫上的男子,重合在一起。
她屏住呼吸,根本不敢打攪他。
事實上,她懷疑這是一場夢,一場因老天垂憐,而猶如現實的夢。
淚水順著她的臉龐,滴滴答答地流下來。
她禁不住,哽咽一聲,這個聲音打斷男子的吹奏,他停下來,先是微微睜開眼睛,再慢慢的,看向司以雲。
司以雲胸腔內一顫。
是李縉,他一定是李縉。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慢慢向他走去,李縉站在著一動不動,過了會兒,他張開手臂。
像是某種暗示,司以雲再忍不住,抱住他的腰身,這種實際的觸感,讓她輕聲呢喃:“我是在做夢嗎?”
李燼低頭不語。
突然,肩膀的觸痛讓司以雲緩過神來,李縉早就不在人世,那這位只能是……李燼。
她忙後退幾步,再看李燼,李燼臉色有點陰沉,卻帶著溫和的笑意:“你不是說,在做夢嗎?”
司以雲一下清醒,是她糊塗。
她眼睫還掛著淚珠,雙眼卻不再迷蒙,情意冷卻,只是福福身子:“太子爺。”
李燼低頭把玩著白玉笛子,含笑看司以雲。
司以雲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以前求他吹笛時,他不為所動,現在又開始吹笛,只是,她也沒心思深究。
她道:“妾身先告退。”
正要走時,李燼忽然叫住她:“等會兒。”
他褪下自己白色外袍,避開她的傷口,罩在她肩膀上,只說:“更深露重。”
司以雲目光微微閃爍,因她起得急,確實沒有多穿兩件,這件衣服,帶著李燼身上的冷香,還有溫度。
她又後退一步,恭敬行禮,才沿著來路退去。
這後半夜,司以雲有些睡不著,她總是夢到那曲新的笛聲,與四年前常聽的曲調,一模一樣,甚至,連人也一模一樣。
淚水濕潤枕巾。
半旬後,司以雲肩膀的傷口好得差不多,她也幾天未見李燼。
那日晚上的笛聲,好像是夢,短暫地把李縉的幻象,帶到她的面前。
黃鸝送膳時,壓低聲音:“主子,這恐怕是……新計謀,當心。”
司以雲驀地回神,她雖然點點頭,又有些疑惑,若是新的計謀,又有什麽計謀,是以笛聲為根本的呢?
她想不出來。
當天晚上,笛聲又一次響起。
這一次,司以雲雖然不若第一次那樣激動,還是忍不住,披上衣服,朝笛聲所在的閣樓走去。
她能聽出來,第一次的笛聲有些生疏,如今的笛聲,更加熟練,也更加貼合李縉的風格。
悠揚婉轉,悅耳動聽,最重要的是,聽完後,她心裏隱隱生出向往之意。
就是這樣的笛聲,陪她度過教坊司的陰暗歲月、
這一次,李燼倚在閣樓窗戶上。
司以雲站在閣下,只看明月當空,男子白衣翩然,儒雅大體,出塵又漂亮,他睜開眼睛時,那眉眼間,與四年前的人,完全重合在一起。
她眼眶一熱,連忙低頭行禮:“太子爺。”
李燼的聲音有點喑啞:“上來。”
司以雲心裏或許有一瞬掙紮,可惜沒猶豫多久,她提著裙子,順著閣樓的木梯,一步步走上去,四周格外安靜,只有她腳步的敲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