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景王府。

王府矗立於京城北坊,離皇宮很近,從王府能看到宮中樓宇,而坐落在天子腳下,景王府半點不怕被禦史參“僭越”,主偏殿鱗次櫛比,院落環環相扣,檐牙高啄,雕欄假山,華美大氣。

一頭健碩的蒼鷹站在屋頂,金黃色的眼睛盯著屋下,一動不動。

王府門口,停著一頂烏青蓋頭轎子,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俯身從中跨出來,正是景王爺時戟。

時戟剛下朝,他著紫色虎豹補服,頭戴紗冠,步伐又快又穩,下擺衣料規整地發出簌簌聲,端的威風凜凜。

在下人的服侍下,他解下頭冠,褪去朝服。

換上素日喜愛的玄色衣衫,婢女給他理領子,服侍的手指似有似無地擦過他的喉結,時戟偏過頭,嘴角微抿,躲開婢女過分親近的動作。

那婢女面色尷尬,時戟對候在外頭的陸立軒說:“王府不需要這等女婢。”

陸立軒進來行禮:“是。”

婢女大慌,連忙跪下:“王爺,奴婢知錯,王爺不要把奴婢趕出王府啊!”

時戟卻一眼也不看婢女。

他對著銅鏡自己抓好衣襟,只看,常年征戰沙場的他膚色如麥,兩道劍眉下,狹長的眼睛微挑,鼻梁高,嘴唇卻略有些薄。

他五官自是極俊,眉目間是慣為決策者的神態,眼神如鷹銳利,掃人一眼,便叫人不由屏住呼吸,心驚膽戰。

下人捧著膳食,有條不紊地送到食廳。

時戟執筷,筷子尖挑魚吃。

他吃飯很快,這是多年行軍養出的習慣,然而作為皇室,他有刻入骨子裏的貴氣,雖吃得快,不曾發出任何不雅的咀嚼聲,透露出獨特的氣質。

王府服侍的下人候在食廳,半口氣不敢喘,生怕惹得王爺不喜。

一頓飯吃到後面,時戟漱口完,疾步走去書房,與幕僚討論處理事務,本該如常的下午,卻在一個時辰後,時戟微微擰起眉頭。

伺候在一旁的陸立軒立時發現,王爺該是犯了頭疾,他打手勢叫來一個小廝,跟小廝耳語片刻,那小廝急匆匆出門去。

幕僚們能進得景王府,一個個也是極擅察言觀色,發現王爺臉色稍變,便站起來告辭。

時戟一手撐著額頭,擺擺另一只手,讓他們下去。

此時,陸立軒走來,道:“王爺,上回,屬下去千香閣購得安神香,是讓舒緩王爺頭疾的那味香,屬下已讓禦醫試過,確實有功效,可要用上?”

時戟低沉地“嗯”了聲。

他早已習慣腦海裏針紮的頭疼,前幾天又犯時,他本是像往常那樣,等頭疼自己緩解,結果,那天他居然迷迷糊糊睡著,久違地擺脫頭疼。

陸立軒說這是安神香的緣故,時戟不太信,他更相信這是個巧合。

不過,既然京城把千香閣捧上神壇,他不妨試試。

得時戟準頭,陸立軒招手讓小廝進門。

小廝拿著安神香粉,灑進擺在書桌上的香爐裏,沒一會兒,香爐裊裊升起青煙,散在整個大殿中。

過了好一會兒,時戟捧著一卷書,他眉頭緊鎖,深棕的眼珠子從右至左,劃了一遍。

陸立軒站在不遠處觀察時戟,他心裏欣慰,暗自高興找對了能治王爺頭疾的法子,突的,“啪”的一聲,時戟將手上的書重重放下。

時戟按住額間,手指抵靠在穴位上,他眉頭皺得厲害,似乎因為疼痛難忍,閉上眼睛。

陸立軒嚇了一跳:“王爺?”

時戟猛地再睜眼,眼中壓著慍怒,一擡手,將放在手邊的香爐掃開,三足銅獸香爐“咚”的摔到地上,余灰從鏤空的雕花中滾出來。

時戟猛地迅速呼吸兩下,指著那香爐,他臉色冰寒,雙眼好似冒火:“這東西能安神?”

陸立軒這才大驚,道:“屬下知罪!”

時戟蜷縮手指放在鼻下,難掩嫌棄,冷聲說:“把它丟出去!”

陸立軒趕忙讓人把香爐拿出去,打掃幹凈灰燼,又開窗通風,引料峭春風入屋,才堪堪見時戟臉色稍緩。

而那裝著安神香的香爐,則整個被水澆幾遍,扔出王府。

時辰撥回前一天的夜裏。

戌時一刻,每家每戶約摸這個鐘點吃晚飯,千香閣周慧一家也不例外。

眼下,因周春桃一番洋洋得意的發言,周慧整個臉發白,甚至把碗都打翻了,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周春桃:“你說什麽?你對香料動了手腳?”

周春桃一邊啃雞腿,一邊說:“是啊,茉莉香不是有安神的效用嗎?是你們讓我背的啊?”

周慧捂著額頭,一副天要亡她的絕望,不似周慧的六神無主,坐在一旁的蘭以雲冷靜地問周春桃:“香是我盯著調制的,你莫要說笑話,你是什麽時候加的茉莉香?”

周春桃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說房間裏有老鼠那時候,你不是去找老鼠嗎,剛好,我看到你香出爐了,也是時候該發揮我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