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一章 誰善解人意?(第2/3頁)

嚇了一跳的他趕緊就想爬起來,卻不想太後竟是非但沒有惱,反而還輕輕摩挲著他的腦袋,還笑著說道:“看你這段日子一貫沉穩,沒想到也會有這麽冒失的時候。想當年你父皇像你這麽小的時候,那可真是如同皮猴,哪裏有你這麽乖巧。”

“就連廬王,也是和你四弟似的,整天滿腦子亂七八糟的鬼主意,那簡直是惹是生非的祖宗。再加上仗著有你父皇做靠山,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知道闖了多少禍。”

三皇子沒想到太後竟然拿廬王和四皇子相提並論,一時下意識地就想要跳起來。總算他自制力強,最終老老實實趴在那兒不敢亂動,但還是忍不住反駁道:“廬王從前做了很多荒唐的事,但四弟不一樣,他雖然有時候沖動了一些,但他有分寸的。”

“他是比廬王有分寸,但那是因為你這個哥哥比你父皇當哥哥的時候有分寸。”

太後說出這話時,感覺到那個小小的人兒頓時整個人一僵,她便松手把人拉了起來。見三皇子不安地跪坐在床前地平上,臉上卻漲得通紅,她就淡淡地說:“你也不用太擔心,你不是你父皇,你四弟更不是廬王。”

“你性子沒有你父皇那麽飛揚跳脫,任性恣意,而你四弟也不像廬王那樣肆無忌憚,自以為是。你父皇當初讓你們去半山堂,認張壽做老師,我還不太同意,但現在看來,這個老師確實比我想象中好千百倍。但是……”

太後突然詞鋒一轉,一字一句地說:“你不要覺得張壽什麽都好,於是就什麽都聽他的。就算你父皇對葛太師的敬重,也並非事事言聽計從。畢竟,你今後要面對的很多事情,那都涉及到天下蒼生,不能偏聽偏信。”

三皇子很想說自己並沒有事事求助於張壽,而張壽也絕非事事都對自己指手畫腳,但他想到今天太後正經歷了一次最大的打擊,因此猶豫片刻,他便幹脆只是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而孫子這樣的反應,太後禁不住想到了從小到大就事事都要和自己硬頂的兒子。對比起來,父子兩人簡直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因此,她也很容易明白,為什麽皇帝明明對三皇子和四皇子一向都頗為喜愛,卻並沒有早早就在心裏定下東宮人選。因為三皇子實在是和皇帝太不像了,反倒是四皇子有點皇帝那任性恣意的勢頭。只不過,皇帝想來自己也覺得,任性恣意並不適合一個天子。

因此,太後不由得輕輕嘆了一口氣,隨即沖著這個實在是太懂事的孫兒含笑說道:“我說這話,並不是讓你懷疑又或者疏遠張壽,他這個人非常明白自己的優點,也非常明白自己的缺點,所以主動抓大放小,把心思更多放在了學校和學生身上。”

“你也是他的學生,所以他一定會盡心竭力。可是,他畢竟太年輕了,在算學上有絕頂天賦,並不代表他在治國理政上也有絕頂天賦。所以,其他的老師也許說的話是陳詞濫調,你不愛聽,你也要多聽一聽。”

“古往今來,明君賢主為什麽那麽少?因為天子是這個天下最容易迷失的人,他的權力太大,如果執意要不顧群臣反對做什麽,雖然困難,但只要強硬,卻也大多能做到。所以,大多數所謂的明君賢主,晚年不是倦政,就是昏頭。能夠自始而終賢明的,幾乎一個都沒有。”

“當初也有人勸過我不要放權,說你父皇性子輕佻任性,又說我如何英明神武,我也曾經差點被沖昏頭,可我後來想清楚了,垂簾聽政那些年我不過是勉力支撐,娘家的親戚也沒什麽成器的,就一個趙國公鼎力支持,他又沒有太大野心,我又何苦霸占這一攤子不放?”

“如果我真是則天皇後那等雄才偉略,也就順勢一輩子攬權算了,可我又不是……對我來說,先帝不在了,你父皇就是我最大的牽掛,為了區區大權鬧得母子失和,何必?”

三皇子還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和太後相處,聽她不知不覺又開始說心裏話,他欲言又止,可最終還是沒有阻止,只是跪坐在那裏靜靜聽著。

“先帝,也就是你的祖父臨終前對我說,這個江山是他硬搶過來的,就和當年英宗一樣,可英宗沒把兒子教好,以至於這江山被他搶了過去,我千萬要幫著兒子把這江山守住,一代代穩妥地傳下去。所以,為了他說的這穩妥兩個字,我不得不壓著自己的本心……”

說到這裏,太後頓時笑開了:“想當初,我也是飛揚跋扈的性子,否則和先帝睿宗怎麽合得來?人善被人欺,這世道就是要比惡人更惡,這才能存活下來。我陪著先帝就藩的時候,那裏的王府早就破敗得不成樣子,可當地最大地主卻是坐擁上萬頃地,佃戶數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