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八章 曲高和寡(第2/3頁)

張壽卻仿若沒看到那些視線,見三皇子高興地回頭對他說了一句老師你來了,他就沖著小小的太子殿下點了點頭,隨即輕聲說道:“白沙先生雖說是崇仁學派的弟子,但學成之後,好像又有繼承和發揚,他的老師吳康齋說的是理,而他重的是心,太子殿下不妨好好聽聽。”

至於人會說得晦澀難懂,還是會說得簡單易學,他就沒辦法擔保了。畢竟,這些名士大儒講學的習慣和態度,張壽並不太了解。然而,他並不介意再送上另外一個順手人情。

“不過,今天跟隨白沙先生一塊過來的,還有他的得意弟子,明年要參加會試的梁儲粱叔厚。他既然是這樣的少年英才,那麽應該對老師的學說相對了解,不如我請他過來,也好隨時給太子殿下做一些講解,如何?”

三皇子登時大喜過望。張壽這個建議簡直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要知道,他比很多公學的學生還要年紀小,哪怕在皇帝的啟蒙之下早早就認字寫字,也聽過不少古今典故,如今已經正式開始讀四書,然而……年紀小,讀書時間短,畢竟是硬傷!

因此,他不假思索地重重點頭道:“老師所言極是,還請將那位梁公子請來!”

梁儲此時此刻正站在台下一角,興奮地掃視著今天的賓客。如果說前兩天那兩位講學者都算是得到了很熱烈的反響,那麽,今天老師講學還沒開始,這聲勢就已經空前絕後了。而且,太子殿下都說了是請示皇帝之後趕過來的,那老師真是名動天聽啊!

正想得眉飛色舞時,他就聽到了一個聲音:“叔厚,叔厚!”誰在叫我?正出神的梁儲有些茫然地擡起頭來。

今天來的也有不少廣東士子,雖說他們大多都曾經聽過陳獻章的講學,但這是在京城,很多人都擔心在廣東名聲赫赫的白沙先生,那名聲在京城不夠大,到時候萬一來聽講的人不多不好看,所以搶到了最早的那些入場券。

可此時梁儲循聲望去,卻發現那並不是同鄉。那竟然是坐在太子側後方的張壽在朝自己招手!這是要他過去嗎?可那邊坐著太子殿下,這難不成是要把他介紹給太子?

少年人總有一番揚名立萬的心思,哪怕覺得這是天上掉餡餅,梁儲猶豫片刻,可當看見那個小小的太子殿下正朝著自己微笑頷首時,他的心裏就不禁滾燙了起來,一時立刻就打算趕上前去。可他才剛走出第一步,就聽到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

“叔厚,謹言慎行,不要被外物迷惑了心。”

梁儲打了個激靈,猛然間想起陳獻章往日教的那些點點滴滴,整個人立刻清醒了過來。然而,他還是快步上了前去,等行過禮後,他就只見張壽竟是朝旁邊挪了一個位子,隨即對他點頭笑道:“叔厚,太子年少,你坐到這邊,一會兒白沙先生講的那些,你來做個解說。”

此話一出,梁儲登時恍然大悟。雖說老師講學的時候大多力求淺顯易懂,可終究是有門檻的。而以太子這般年紀,別說全部聽懂,能領悟一星半點那就很了不起了。想到太子這麽敬重自家老師,親自前來聽講,他立刻覺得肩頭責任重大。

所以,他連忙肅然拱手應道:“臣一定盡力而為!”

陪同過來的幾個侍讀你眼望我眼,有人殷羨,有人嫉妒,也有人不以為然。畢竟,他們都覺得自己也能勝任這個釋讀者的工作。

然而,等到陳獻章在簡短的開場白之後,逐漸上了正題,他們最初還在心裏默默想著如果換成自己,那該怎麽對三皇子一一釋讀,但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沒有這個余裕了。

從自得之道,到天地吾三者的論證,再到論證理和心的區別和統一……不只是他們,不少平日更多地致力於舉業,很少去思考,又或者只對文章詩詞感興趣,而不會去思考這些復雜事物的舉子們,聽著聽著都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而不僅僅是他們,就連端端正正坐在最前端的三皇子這個太子,聽著梁儲那極力求簡的解說,他依舊難以避免地露出了茫然無措的表情。

這都是說得什麽?為什麽梁儲解釋了一番之後,他每一個句子都大概能聽懂,合在一起就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了?

張壽一看三皇子那表情,就知道這位太子殿下現在是什麽樣的心情。如果只是聽過就當耳邊風,只當聽個趣味,那也就算了,偏偏三皇子是認認真真去聽,而且還大概在努力思考。然而,一個世界觀都尚未健全的孩子聽大牛講和道德聯系在一起的哲學,想想也令人心塞。

而且,他能感覺到,陳獻章那是故意的,因為在他的印象中,枯燥的哲學也能被某些名師講得生動有趣,絕不至於這麽艱深。而之前嶽山長和徐山長的講學也曾經很吸引人。當然,也可能這年頭的哲學就是這麽晦澀,畢竟想當初他講學的方式曾經引起過不小的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