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一章 鷹犬和評判

阿六對楚寬這個人,那自然是非常熟悉了。而且,說得過分一點,他對楚寬甚至比張壽對楚寬還要熟悉。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從前在融水村張家時領著什麽機密任務,需要不時回宮中找楚寬匯報——其實他認識楚寬也是從跟著張壽回京之後。可是,要知道他還額外從皇帝那邊另外拿一份武藝教習的俸祿,因而通籍宮中,於是“偶爾”碰到楚寬的機會非常多。

只不過現在阿六卻已經意識到,所謂的偶爾,其實壓根就不是偶爾,因為楚寬好像一直都對張壽很感興趣,甚至常常會去演武場旁觀他和人交手。所以此時此刻,面對這麽一個不速之客,哪怕聽張壽說過,三皇子會派人來送信給葉氏,他依舊對楚寬顯得不那麽客氣。

“楚公公親自出馬,太子殿下身邊沒人了嗎?”

“你的話比從前多了。”

楚寬的回敬直接而又犀利,見阿六看向自己的眼神頓時有些不好,他就呵呵一笑道:“太子殿下身邊確實沒什麽人,要知道,之前孔大學士就差沒有逼著皇上答應,慈慶宮中不用識文斷字的內侍。如今我是掛著萬安宮管事牌子的名義,做著慈慶宮管事牌子的事。”

見自己說了這麽多,阿六終於沒有再繼續攔路,而是漠然退到了一邊,只是那眼神分明依舊帶著警惕和提防,楚寬也不在意,不慌不忙地徑直往前走。當察覺到身後那少年緊隨而來,他就頭也不回地說:“你是皇上派去跟著你家少爺的,可現在好像早就忘了自己的職責。”

“我不是禦前近侍。”阿六不假思索地迸出了一個完全八竿子打不著的回答,但當接下來楚寬回頭看他時,他卻閉上嘴再也沒有只言片語。

楚寬想起如今花七總領禦前內侍的那份職責,當然就明白了阿六的弦外之音。

可想想花七把這麽一個人直接丟在宮外張壽那裏,只定期去傳授一下武藝,也不讓人刺探傳遞消息,任由其日久天長和張壽朝夕相處,也難怪最後會把這麽一個天賦和努力全都不缺的少年完全變成張家的人,而皇帝卻竟然聽之任之,他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皇上都沒說什麽,你不用擔心我會蠱惑你去幹什麽。就憑你對張學士的忠心耿耿,我總不至於自取其辱。”他轉頭繼續往前走,突然沒頭沒腦地說道,“太子殿下非常敬重張學士,甚至比皇上當初敬重葛老太師更勝一籌。有這樣的基礎,論理張學士可以說是穩如泰山。”

說到這,楚寬突然詞鋒一轉道:“但是,就因為他穩如泰山,勢必會受到兩代天子的信賴,他才招人嫉恨。就算是葛老太師的出身資歷和才能,昔日在當帝師的時候,也曾經有當時的閣老尚書等等試圖動搖他的地位,更不要說你那位少爺了。”

“你要想保護他不受侵害,那就要豎起耳朵,睜大眼睛,時刻磨利自己的爪子,自己的獠牙,隨時準備撲上前去,咬破敵人的喉嚨,一擊制勝,讓人絕對沒有任何反撲之力。”

“這就是當初我曾經為皇上做過的事。這就是身為鷹犬的作用。”

阿六的眉頭非常明顯地緊皺了起來。鷹犬兩個字,想當初花七也對他說過,但現在他聽在耳中,卻總覺得不那麽得勁。

然而,此時他們已經快抵達永平公主和朱瑩等人說話的地方了,包括跟著朱瑩來,特意做了男裝打扮的湛金流銀,還有宮中的兩位女官以及幾個女夫子的侍婢和仆婦都在,所以他最終沒有出聲,只是在心裏默默反駁了一句。

少爺雖然從來都沒說過,有沒有把他當成鷹犬,但人卻常常都說,他是家人。

楚寬的到來,除卻朱瑩事先從張壽那兒知道風聲,其他人都很意外。

永平公主常常由對方陪著去月華樓主持文會,按理說是對楚寬最熟悉的人,她從前只認為對方是父皇的心腹,司禮監未來的掌舵人。

可自從楚寬順理成章接任司禮監掌印,卻突然毫無預兆地一跤跌到底,隨即又被皇帝派去慈慶宮,青衣小帽充當一個毫無名分的隨侍,她就覺得自己看不懂這個人了。等到人突然又搖身一變成了太子生母的萬安宮管事牌子,她就徹底覺得,這人城府比她曾經以為得更深。

所以,楚寬姿態謙遜地聲稱,代替皇貴妃前來,再捐助女學一筆錢,她只覺得人是打著皇貴妃的旗號別有用心。要知道,雖說曾經的和妃如今已經是皇貴妃,甚至比她身懷六甲的母親裕妃還要再高一截,但這位為人謙遜的太子生母,那根本就是能不出頭就不出頭的性格。

就連現如今,人在打理宮務時,更多的還是倚重於太後派來輔佐的那個女官,如果不是裕妃身子漸重,行動已經有些不便,這位皇貴妃十有八九會把大權都推給裕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