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夜無瀾而晨驚

一個送上門來哭著喊著求願為門下走狗的家夥要不要?對於張壽來說,這是一個根本不值得考慮的問題。他難道是吃飽了撐著嗎?家裏一堆可塑性很強的小家夥不用,阿六親自在京城內外踩了一圈挑回來的,品行還不錯的幫手不用,卻用個黑市出身幹臟活的?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日後興許也需要人幹臟活……還能有人比阿六幹得更利落?

因此,從江卓兒口中問出那幾個也接了這個任務的家夥是誰,他就沖著阿六勾了勾手,等到不管不顧地把江卓兒丟在刑房中,隨即帶著阿六出去到了書房,他就直截了當地說:“能聯絡到花七爺麽?如果可以,把這個燙手山芋丟出去,這刑房裏沒刑具,唬不了多久。”

“今晚不行。”阿六非常直接地搖了搖頭,見張壽有些錯愕,他就鄭重其事地說,“今晚可能會出事。我沒證據,就是感覺不對。”

張壽並不迷信,但對於所謂的第六感,他卻不敢不信。畢竟,對於他這種在和平年代生活得太久,到了這個世界之後,大多數時候也一直在安逸中度過的人來說,他對於危險的預感無限近乎於零,頂多也就只能從形勢的變化中判斷出危機。

此時此刻,被阿六這麽一說,他想起當初和朱瑩在村裏聽到臨海大營發生營嘯叛亂的情形,再想想這幾天一環扣一環的事變,赫然山雨欲來風滿樓,他不禁覺得心裏沉甸甸的,那輕松寫意的表情也不見了。

“我知道了。那就依你,此人就先關著不用理會,也不用派人去哪裏報信,以免出去的人在這夜間有什麽損傷。你親自去布置一下防戍,我這個外行就不指揮你這個內行了。”

被張壽稱作是內行人,阿六自然非常高興。他神采飛揚地答應了一聲,隨即就大步往外走去,可沒走兩步,他又重新回轉了來,卻是猶猶豫豫地說:“瘋子雖說訓練了不少人,但火候還淺,不如您和娘子去天工坊吧,那裏安全。”

聽到這樣一個很合理的建議,張壽正要答應,可突然就心中一動,隱約有個念頭。

要知道,地下密室和密道這種事物,在這年頭本來就是富貴人家的最後退路,再加上深藏地下,易守難攻,真的遇到什麽絕路時,甚至還能立刻轉移,以至於不少密道甚至還有自毀裝置——當然,自毀絕對不會用火藥……

誰能受得了自家房子底下安著一個火藥庫,隨時可能轟的一聲炸上天?

但密道密室之類的東西,卻還怕兩樣東西,一是水,二是火。水攻是怕人引水倒灌,好在這年頭大多數人不會失心瘋到把攻城的這種手段用在對付密室密道上。

至於火,燒塌密道這種事那自然是不存在的,因為火勢很難蔓延到地下,但問題是有火就有煙。在這種空氣流通全都靠通風口的年代,防煙那是完全不現實的,燒了一片房子之後,四面空氣中全都是煙味,密道也不可能幸免。

然而,水攻火攻這種非常手段暫且不提,密道若要易守難攻,還有一個大前提,那就是密室密道的位置很隱蔽,別人不知道。

可是,他這張園前身是廬王別院,他接手之後不但沒有重新開挖過這些玩意,甚至阿六還特地踩了一遍,把密道和密室的位置繪制成圖紙後稟報了皇帝。當然這只是表面文章,這座張園從前歸於皇家已經很久了,那些密室密道哪裏還有什麽隱蔽性?

醒悟到這一點,張壽不禁皺眉問道:“話說不同於這書房後頭的那間密室,天工坊的另一邊我記得是有出口的,那些出口真的可靠嗎?”

阿六在別的地方頗有些木訥,但在這種專業問題上,他的反應卻很快:“少爺你是怕出口被人發現,於是反攻進來?”

見張壽點頭,他就若有所思地說;“我聽瘋子說,那裏從前是順天府衙一個推官親戚的鋪子,不怎麽起眼,所以廬王把人徹底籠絡到手後,出口就設在了那裏。但那裏現在是司禮監的一處善堂。當然,司禮監這三個字不會掛出來,那座濟民善堂在京城還有點名氣。”

說到這裏,他就很認真地說:“不過,這座善堂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沒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我去過,裏面祥和寧靜,氛圍不錯。但是,我想少爺不需要狡兔三窟,所以我把密道和密室圖送上去之後,就告訴瘋子,把密道出口全都封堵住了,我還讓瘋子過來設了機關。”

家裏這些內務,張壽一概撒手不管——作為根基淺薄的外來人,他既然坦然接受了皇帝說是賣,其實是送的這座宅子,又全盤接受了花七來幫忙訓練府裏人手的計劃,那就是坦然把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皇帝的目光之下,所以,阿六說的這件事,他只隱約有一點點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