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 喪(第2/3頁)

但太後和皇帝都是不喜歡折騰的人,她也不可能大半夜地真去繼續追查這件事,因而吩咐下去也就姑且作罷了。然而,等到第二天一大清早,她照例早兩刻鐘起床洗漱更衣,匆匆打算去侍奉太後起身時,可剛出門就看到一個年長宮人從清寧門飛奔而來。

好在人雖然步子急,卻沒有大呼小叫,到了她跟前時慌慌張張地停下之後,就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玉泉姑姑,鹹安宮……鹹安宮來報,說是……說是廢後暴斃!”

太後去見廢後也就是敬妃的當夜,玉泉曾經擔心過人會真的就此自戕,可那時候人固然鬧騰過,最終卻平安無事,而後兩夜亦是如此。如今驟然消息傳來,她第一感覺不是驚訝,卻是有一種詭異的如釋重負之感,隨即方才是惋惜。

那也曾經是母儀天下的國母,六宮之主,也曾經和天子和諧美滿,育有二子。可如今,廢後身死,兩個兒子一個在皇莊,另一個生死未蔔……

如果還能重來,人是不是會選擇絕不入宮,而不是成天橫眉冷對,硬生生把自己造就成了怨婦?而若是進了宮,在生育了兩個兒子之後,是不是不會再如同母雞護雛似的,把人放在羽翼底下,不論當父親的皇帝,還是其他名士大儒,都無法真正接觸和教導他們?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開口問道:“死因呢?既然說是暴斃,總不能是不明不白,就這麽突然薨逝了吧?”

如果是小宮人,聽到玉泉用了薨逝兩個字,也許還會懵懂無知,但這年長宮人就不這麽想了。她立刻收起那原本打算指責廢後幾句的心思,低下頭恭恭敬敬地說:“鹹安宮是一大清早方才發現敬妃故去的,具體死因還說不好,但很可能是……吞金。”

確定是人確實死了,而且是吞金自盡,玉泉不由得再次深深嘆了一口氣。

等到她去服侍太後起身梳洗時,就告知了這樣一個消息。和她預料得差不多,太後的反應頗為平淡,只是一句知道了,但當用早飯的時候,太後卻顯得很沒有胃口,只喝了半碗粥就吩咐撤了下去,繼而就坐在那裏恍惚出神。

而皇帝也同樣是在早起之後就得到了這個驚訊。在最初的意外之後,他本能地狂怒了起來,竟是一把推倒了床頭的衣架。可等到那咣當一聲傳來,意識到自己再次犯了急躁易怒的老毛病,他就立刻努力壓下惱火,最初急促的呼吸也漸漸穩定了下來。

昨夜在得知張壽把四皇子留在公學號舍與人雜居時,他並不像外人以為的那般詫異,反而非常贊許,為此還心情不錯,晚上最初還睡得很好,可半夜三更卻被噩夢驚醒,喝過水之後雖說又迷迷糊糊睡著了,但卻一直都不那麽安穩,因而此時只覺得喉嚨幹澀沙啞。

足足好一陣子,他這才疲憊地開口吩咐道:“讓楚寬去治喪吧。論禮儀嫻熟,這宮中內侍再也沒人比得上他。”

陳永壽不像之前的乾清宮管事牌子柳楓,他深知楚寬和太後皇帝的情分,因此哪怕人此前被一擼到底,可人居然是被攆到慈慶宮伺候太子筆墨,這就有些意味深長了。因此,他不但沒有開口說什麽楚公公如今沒有品級,治喪恐怕會被人詬病,直接滿口答應了下來。

而當他匆匆出去時,卻在乾清宮正殿門前剛巧遇到了三皇子。見這位太子殿下眼圈微紅,面露疲倦,很可能一晚上也沒有睡好,他在行過禮後就少不得小聲提醒了一句。

“敬妃薨逝了,皇上這會兒心情不好,太子殿下還請謹言慎行。”

三皇子一晚上都在擔心獨自住在外頭的四皇子,尤其是聽到人不在張園,而是被張壽丟在了公學號舍時,他更是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輾轉反側到半夜才睡著。因此,驟然聽到那樣一個大消息,他竟是不由得先愣了一愣,隨即才醒悟到這意味著什麽。

面色煞白的他幾次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一個字來,最終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當來到皇帝面前時,他瞧見父皇已然站在書桌前書寫什麽東西,卻也沒有出生打攪,而是靜靜站在底下等候。

足足許久,他才聽到了皇帝的聲音:“朕已經讓楚寬去治喪了,四郎又不在,你在慈慶宮時若是身邊缺人,就再挑個人過去伺候吧。”

“不用不用。”三皇子連忙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而話一出口,他方才發現,自己習慣了大多數時候都保持沉默,只有他詢問時方才會說話,而每次都說到點子上的楚寬。不得不說,和那些不是太木訥,就是太機靈的內侍相比,他和楚寬相處簡直是再輕松不過了。

因而,他竟是猶豫了一下,這才說出了陳永壽之前沒敢說的話:“父皇,楚公公去治喪確實很合適,禮儀之類的他都很熟悉,可他之前才剛被罷了司禮監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