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道不同不相為謀(第2/3頁)

雖然就算抄錄,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記錄一些什麽東西——在他們看來,陸三郎大概率能明白,資質不錯的紀九就說不好了,而且,這兩位齋長不是出去和人辯論了嗎?剩下的人裏,有些人能懂個皮毛,就覺得自己已經挺能耐了。

而相比至少能有課桌椅,基礎大多數很紮實的九章堂一二期監生們,葉孟秋和他的三個師兄,此時光是眼睜睜看著,早已八只眼睛全都是小星星了。他們不過是在張園這幾天才開始真正接觸那些符號體系,怎麽可能跟得上這復雜的推導過程?

然而,張壽再次一口氣寫完七八塊黑板過後,側耳聽了聽門外的論戰,恰是聽到紀九已經開始指桑罵槐。

不過,與其說是指桑罵槐,不如說是借古諷今,紀九主要是回憶國子監歷代率性堂出的名人,包括朱廷芳在內,然後打擊如今的率性堂名不副實,人才凋零,占著昔日半山堂騰出來的寬敞教室卻不知珍惜,反而還到九章堂來鬧事。

聽了一會兒,張壽知道,這論戰一時半會恐怕不會結束,當即笑吟吟地說:“我剛剛講的,是利用我這套符號體系來表述的一元三次方程的通解。”

“其實,在宋時秦九韶的《數書九章》中,也有類似的表述,甚至更通用。就如同之前小葉公子說《九章算術》尚且難得全本,《數書九章》想來更是少人問津。”

“所以,接下來我們就用《數書九章》中,算籌的方式來大概說一說此節。只不過,我所學素來並不是以算籌為先,所以若有差池,你們自己領會就好。”張壽不得不有言在先,畢竟,他對於算籌的應用,真的只是剛剛跨過熟練這條線而已,還是因為葛雍的督促。

門外的陸三郎和紀九原本正一搭一档,把率性堂那個刺頭打得落花流水,然而,他們無不是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的性子,發覺九章堂中張壽竟然不顧外間動靜,自顧自地繼續講課,兩人頓時暗道不好,也不知道他們這貿貿然出來接戰,是不是讓張壽不高興了。

就算是他們戰勝了這一群渣渣,可要是錯失了這一堂課,那也得不償失!以他們對算經的了解,這一堂課講的內容既然不是《葛氏算學新編》裏頭的,又涉及到前頭那位南宋算學大家秦九韶的《數書九章》,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紀九從前在半山堂就交遊廣闊——畢竟陸三郎說得好聽是有個性,說得不好聽那就是個脾氣很壞的家夥,完全比不得長袖善舞的他。所以,趁著陸三郎正在那氣急敗壞地損人,紀九見圍觀人群當中恰有曾經半山堂中的同學,連忙一個箭步竄上去揪著人問了究竟。

當得知有人鬧到九章堂來,竟是因為突然有流言說,周祭酒和羅司業聯袂逼宮,逼迫張壽答應明年不再招新,而張壽則憤而表示要把九章堂從這國子監搬出去。

紀九分明記得這並不是今天的事,而是有一陣子之前發生過的情況。得知張壽想要把九章堂搬出國子監,不少人還曾經為之仿徨無措過,還是陸三郎站出來,扯著三皇子的虎皮,姑且安撫了眾人的情緒。而隨著三皇子即將成為新鮮出爐的太子,眾人的患得患失早就沒了。

一個區區微不足道連前程都談不上的監生,相較於有可能躋身東宮侍讀的機會,誰都知道該怎麽選擇!

因此,眼見陸三郎已經把那個率性堂的刺頭擠兌得大敗虧輸,眼見人就要狼狽而逃,他就立時大聲說道:“我還以為這麽多人突然跑到九章堂前是為了什麽,敢情是為了一通子虛烏有的流言!什麽叫大司成和少司成聯袂逼宮,今兒個老師從宮裏回來,一直上課上到現在!”

他提高了聲音,臉上流露出了恰到好處的憤懣:“老師為了照顧同道,不計前嫌,帶了他們回來旁聽,看看九章堂裏頭眼下寫滿的黑板就知道了,他哪有和人打嘴仗的閑工夫!”

得知九章堂前圍了一大批監生,周祭酒和羅司業雖說一點都不想來,但想到發生騷亂的嚴重後果,兩人到底還是來了,可看到陸三郎和紀九把人擠兌得下不來台,而其他看熱鬧的人最初還哄鬧兩句,到最後竟是沒有挺身而出的,他們卻又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而紀九雖說聽似替他們說了一句公道話,可緊跟著就闡明張壽的勤於教學,甚至還說什麽沒有和人打嘴仗的閑工夫,兩人聽著頓時快氣炸了肺。

偏偏就在此時,陸三郎卻陰惻惻地說:“紀九,你也不用替大司成和少司成說話,他們當初聯袂來找老師,然後提出讓老師專心致志去教授三皇子,好好做他的東宮講讀,放棄九章堂,那番話我至今還能一字不漏地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