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四章 詔告爾字(第2/3頁)

張壽心裏這麽想,眼睛忍不住又瞟了瞟皇帝,心想皇帝今天過來,是不是除了湊熱鬧之外,還想看一看陸綰怎麽給小胖子操辦冠禮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天子大概要失望了。

今日他為正賓,贊者是小胖子的長兄陸大郎,主人則是陸綰。三個人當中,陸綰和陸大郎據說昔日都行過冠禮,但也就是自家的宗祠裏頭走個過場算完,而他就更不用說了,稀裏糊塗在十六歲的年紀就當上了官,進賢冠都早就戴過了,葛雍想為他加冠都沒可能。

想到這裏,張壽不禁微微走神片刻,原本應該等到最終醴席之後,陸三郎去見母親之後再出來時,他方才應該說出來的授字辭,他竟是鬼使神差地在這會兒說了出來。

“禮儀既備,令月吉日,昭告爾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於假,永受保之。曰……”一板一眼地將詞念到這裏,張壽這才醒悟自己出了錯。

要是別人,在皇帝面前陡然犯下如此大錯,那自然會緊張尷尬到無以復加,可張壽本來就覺著自己今天是肯定會出錯,不過是錯多錯少的問題,此時既然已經說都說了,他只不過微微一頓,他就恢復了自然。

“陸者,高平之地。廣闊無垠,可觀天,可眺遠。築者,五弦之樂,俗雅皆宜。正合你以凡俗為表,大雅為裏的性情。令尊昔日為你取名時,可謂意味深長。”

小胖子聽得臉都綠了。我爹取的名字這麽難聽,小先生你還誇贊他取得好?這到底虧心不虧心啊!你要是也給我起個這麽難聽的表字,我和你拼了……呃,我好像沒這能耐,要真是難聽,還得跟我一輩子,我幹脆去跳什刹海得了!

陸三郎那復雜的心理活動,其他人當然無法從他的臉上看出來,但朱瑩卻知道小胖子對自己名字的怨念,此時就小聲對皇帝說道:“阿壽到底給陸三郎起了個什麽樣的表字,就連對我都不肯說,一個勁藏著掖著。”

“其實早點拿出來大家商量多好?聽說葛爺爺給阿壽起表字,也是起了好幾個,讓阿壽自己選的。這要是起的不好聽,以陸三胖的德行,說不定當場就要炸了。”

皇帝倒沒聽說過葛雍給張壽起個表字竟然還讓張壽自己選,此時不禁饒有興致地追問,可還沒等朱瑩在那添油加醋地解釋,他就聽到張壽含笑又開了口。

“從前世人皆以你為庸碌,你卻並未自暴自棄,自甘墮落,而是厚積薄發,因而世人都說你浪子回頭,大多把功勞都歸到了我身上,卻忽略了你那天賦才情,忽略了你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暗自努力。燕雀焉知鴻鵠之志,你既然志存高遠……”

再次微微一頓,張壽這才含笑說道:“從今日起,你便是陸氏高遠。”

表字高遠,陸高遠!剛剛心裏七上八下的陸三郎,只覺得一顆心一下子放回了肚子裏,一時竟是喜形於色。張壽剛剛對他的誇獎,著實搔到了他心中的癢處,他想都不想就立時下拜,朗聲說道:“學生不敏,夙夜祇承!學生幸而得遇老師,千裏馬才沒有錯過伯樂!”

張壽含笑答拜,耳聽得四周一陣議論聲,無非是或驚嘆或嘲笑陸三郎這自比千裏馬的桀驁,他卻輕輕舒了一口氣。

至於錯了禮儀之類的……反正他也懶得理會了,直接把自己心裏話說了出來。很多人都常常說某某老師教導有方,慧眼識珠,卻也不想想,真正的木魚腦袋是老師累死也教不好的,從骨子裏就無可救藥,可有些人卻是有才華卻被埋沒,這才需要伯樂去把千裏馬相出來。

張壽一面想,一面瞄了一眼已經早就加過冠的張琛,還有其他那些不知道是否加過冠的學生們——能到這裏來的人當然沒有無可救藥的,但千裏馬有多少,他現在卻也說不準。

可就在他這麽想時,卻發現不少人赫然兩眼放光,看他的眼神竟然極為熾熱。最初的意外之後,他就不禁心裏咯噔了一下,想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

這些學生當然不可能人人都像陸家這般財大氣粗,一場冠禮辦得熱鬧風光——就連張武張陸這樣出身侯門的庶子也不可能,否則他們的嫡母怎麽一碗水端平?但是,就算他們有表字,如果希望他這個老師給他們再起表字呢?如果真是人人都得起,他的腦袋絕對要炸開了!

畢竟光是兩個字的表字還不夠,你至少得對人解釋清楚你這兩個字之後蘊藏的意思!而且,這種玩意都不是一個就行的,就陸三郎這個他已經想破腦袋了,再起十幾個是要人命的!

因此,他當機立斷地看向陸綰,笑呵呵地說:“陸祭酒德高望重,又是兩榜進士,前兵部尚書,現公學祭酒,原本這表字不該我班門弄斧。畢竟歷來取字,大多都是父親親力親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