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為女須強

繼皇帝召見洪山長後,太後竟然在第二日也召見了洪山長之女洪氏,隨即嘉賞其性行純孝,品學端方,賜潞綢一匹,又派親信女官玉泉送其離宮,這對於很多人來說,是足以揣測很多天的大問題了。但只在這一天中午,他們就發現自己不用猜了。

因為太後下了懿旨,點了洪氏為永平公主侍讀,一應品秩和待遇,比照親王友。

盡管唐代王府官中,就有親王友這樣一個官職,但除卻最興盛那些年代時最顯赫的幾位親王,大部分時間這個職位都是徒有其名。

尤其是後來那些可憐巴巴被丟在十王宅甚至十六王宅中自生自滅的親王們,根本就連王府官這種建制都沒怎麽見過,王傅和長史尚且沒有,更不要說什麽從五品下的親王友。

而到了大明,所謂親王友這樣一個官職,同樣是一會有,一會無,再加上皇子封爵往往很謹慎,能在有太子時封親王的很少,分封在外的那些親王反而都是些過氣無所謂的角色,所以王府官中親王友這樣一個官職有沒有,親王本人不看重,而被點到的官員更會大嘆倒黴。

於是,不少人得知消息後都是緊急翻書,這才最終發現,洪氏此番擔當公主侍讀,卻比照的親王友這個官職,到底應該按照幾品算。而發現之後,他們全都覺得有些玄妙。

大明的親王友,竟然也是從五品!

這對於一般官員來說,一點都不低。然而,如果按照大皇子妃這個目標來看,卻又似乎差得很遠。當然,大多數人都覺得,大皇子妃這名頭固然聽著光鮮,其實卻是深不見底的大坑,反而是永平公主侍讀這個名號,既能享受從五品的待遇,又能接近帝後,豈不是美哉?

在無數人關注點都集中在了洪氏這樁事情上時,原本奉旨安撫滄州的朱廷芳回京,順便還把幾個水匪丟去兵部這一档子“小事”,自然也就少有人關注了。

畢竟,滄州事已經在朝堂上過了一次又一次,然後又被一件一件層出不窮的事情給壓了下去,比如突然冒出來的廢後,比如什麽禦廚選拔大賽,比如那座興隆茶社周圍突然形成了一個很熱鬧的商圈,比如突然又冒出來外城也要造一座公學……

以至於朝官也好,民間百姓也好,都有了一種目不暇接的感覺。就連據說昨天陪著皇帝見洪山長和嶽山長,今天又和朱瑩一塊陪著太後見洪氏的張壽,朝臣們聽說後也都懶得發表意見了。

作為去歲到京城後就從來沒有淡出過人們視線的俊逸閑雅迷之窮公子,如果有朝一日人和當年的蕭郎和弄玉一般,和朱瑩雙雙弄簫飛升,他們也不會有任何新奇。

然而,面對那一匹潞綢,面對那一卷敕命,被安排住進了雅舍的洪山長卻是大失所望,等欽使一走,他就忍不住對著洪氏暴跳如雷。

“怎會這樣,是不是你今日覲見太後時應對失當,這才落得這幅田地?洪氏詩書傳家,多年的耕讀門第,太後竟然賜你一匹潞綢,這是譏諷你的才學品行只值這一匹庸俗不堪的潞綢嗎?”

“那永平公主以女子之身去主持什麽文會,簡直是牝雞司晨,狂妄大膽,太後和皇上如此放縱她,卻還讓你給她當侍讀?她的年紀該嫁人了,還需要什麽侍讀!定然是她在太後和皇上面前進讒言,這才壞了你的功德……”

如果她嫁給了大皇子,當了那個負責勸諫管束夫君的大皇子妃,這就是一樁大功德嗎?

面對一個痛心疾首,喋喋不休的父親,洪氏顯得異常淡定,既沒有去勸,也沒有去辯解,因為她早就習慣了這樣一個嚴於律己,更嚴於律人的父親,於是幹脆放任父親在那發泄失望。每到這個時候,她就很慶幸,父親沒有出仕做官。

如果人去做官,會不會氣得上司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然後恨不得整死他?會不會氣得下屬天天在背後紮他的小人,然後想方設法炮制證據,把這樣一尊瘟神給扳倒?

注重禮法,精通經史,德行無可挑剔,卻偏偏太不懂人情世故的父親,多虧是在豫章書院這樣一個規矩嚴明的環境之中,又得到了上一任老山長以及不少豫章書院出身的名儒以及地方世家支持,這才能安安穩穩走到了現在。

因為那些背後靠山都認為,要維持豫章書院一貫培養台諫清流的風氣,這樣一位嚴格的山長很有必要。當然大權的話,那就分頭把持吧……

至於她……她深刻領會那些人的用意,是最不遺余力規勸父親遠離仕途的人,沒有之一。

因為無論老山長還是那些名儒以及世家,誰都不好意思去勸她父親斷絕仕途之念。而她做到了他們所不能做的事,那些江西的上層名流方才會對她這個知情識趣的大齡女子尤其滿意,投桃報李,力捧了她一個孝女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