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帝王心術(第2/3頁)

“身為朝廷命官,你們對外都是自稱日理萬機,殫精竭慮的人,怎麽全都這麽閑?張壽請人轉奏,原以為不過一時巧合碰到了幾個見獵心喜的拍花黨,於是就順手除了他們,誰知道竟然順藤摸瓜抓出了一連串人,其中還有一個是南城一霸,需盡快審結給苦主一個公道。”

“怎麽,朕聽你們的口氣,是覺得這案子還有深挖的余地,所以要進諫朕除惡務盡?”

皇帝說這話的時候,滿臉認真,那鄭重其事的語調不由得讓那個禦史大驚失色。

他哪會勸諫皇帝除惡務盡……他是想痛心疾首地勸諫皇帝不要連興大獄,以至於京城動蕩不安,誰知道結果卻被反將了一軍!

無奈之下,他只能硬著頭皮說:“臣不是這個意思,臣是想說,既然是突發案子,就應該就事論事,不應大肆株連,以免……”

“張壽請人轉奏的時候說,只是民間奸徒作惡多端而已,嚴查嚴辦就是了,什麽叫就事論事,不應大肆株連?”皇帝眉頭一挑,隨即聲音亦是變得無比嚴厲,“有人說過要借著此事大肆株連了嗎?株連誰?還是說,你聽到了什麽人和這些奸徒勾結的風聲,嗯?”

這一刻,也不知道多少人用同情的目光看向了那個倒黴的禦史——就連孔大學士亦然。當然慶幸的人那更是不計其數,畢竟,這位禦史是用慘痛的教訓替別人擋雷了!

可誰能想到,張壽竟然打算到此為止,而且皇帝也好像沒有大肆株連的念頭?

南城的那一泥潭深水,哪怕大佬們平日不關注,但只要一關注,怎麽還能瞞得過他們?那簡直是拔出蘿蔔帶出泥,爛到一塌糊塗,南城兵馬司更是爛到猶如一攤爛泥,可比光祿寺那程度要嚴重得多。一貫不喜歡和稀泥的皇帝竟然能忍住?

哪怕大臣們納罕的納罕,驚疑的驚疑,然而,在皇帝淩厲的質問聲中,到底沒有人站出來步那位倒黴禦史的後塵。於是,倒黴蛋只能一人做事一人當,免冠叩首,再不敢多言。雖然皇帝並沒有繼續追究質問,可誰都知道,這位鐵骨沒能硬起來的禦史,是名利雙毀了。

眼看朝臣們次第退朝,剛剛被皇帝點名留下的沈縣令頓時心中惴惴。

雖然皇帝仿佛已經說了不會株連,可案子是送進他宛平縣衙的,人犯也全都進了宛平縣衙的大牢,苦主也全都在他這裏,往日大事都有順天府衙背鍋的他怎能不壓力山大?此時此刻,人人都走了,他也不敢擦額頭上的汗,只能低頭問道:“皇上不知有何事垂詢微臣?”

“放心,那種鐵板釘釘的案子,朕還不至於要揪著你問進展。”

皇帝看了看四面不靠的寶座,懶洋洋地想打呵欠,可最終還是因為多年的帝王教育而忍住了,繼而語重心長地說,“大興宛平二縣將京城一分為二,是因為京畿太大太重要,是為了讓你們用心,而不僅僅是為了分權,否則也不至於天下縣令,唯有京縣是正六品,你懂嗎?”

沈縣令有點愣。皇帝這話什麽意思?好好的怎麽突然就提到品級上了?而等到聽了皇帝下一番話,他就簡直如同被金子砸中了腦袋,一下子懵了。

“而雖然京縣有正六品,比起其他七品縣令來說要高,但相比地方上那些正五品知州,卻又顯得低了。所以,想當初太祖皇帝在時,曾經力排眾議,將國子博士等職全都設在了相對較高的品級,以彰顯國家養士。而同樣,京縣縣令這樣的緊要職務,曾經也是正五品。”

沈縣令並不是什麽年富力強,資歷漂亮,很多同僚羨慕的那種能員,他中進士已經四十出頭,用了八年時間老牛拉破車穩步升遷到這個位置上來的,而且身上還掛著江閣老門生這樣一個不利的頭銜,所以,面對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他的反應顯得遲鈍而又茫然。

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接口皇帝說的話,足足好一會兒才憋出了一句回答:“太祖皇帝高瞻遠矚,臣一向是敬仰的。”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這不是廢話嗎,天底下還能有幾個人不敬仰太祖皇帝?

而皇帝卻似乎並不在意沈縣令的廢話,微微一笑就雲淡風輕地說:“所以,不日之內,朕會復太祖皇帝舊制,重設宛平、大興二縣令為正五品。哦,不止京城,南京也一樣辦理。上元、江寧二縣令,悉數為正五品。”

沈縣令只覺得整個人都在哆嗦。身在官場,五品是一道坎,而三品又是一道坎,尤其是京官比地方官更甚。地方官五品回朝,甚至很難以同級在京官序列中任用。就比如即便是如他這樣的六品京縣縣令,將來要晉升到五品也一樣艱難。

不少時候,他只能去外任分守道又或者分巡道,然後再兜兜轉轉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