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謝生婚否,會館吃客

張壽昨天回京,風光無限,今天就突然不顧休假殺來了國子監,博士廳裏一群人理所當然地緊張了一陣子。而等到張壽過來,先去見了周祭酒和羅司業,赫然交談甚歡之後,外間那群豎起耳朵的博士和助教聽清楚張壽說了九章堂第二期招生那件事,方才漸漸心安了。

等到張壽告辭離開,博士廳中一個三十出頭的博士就輕舒一口氣道:“反正要折騰也是繼續折騰九章堂,不涉及到六堂那一攤子。只要千萬別再出一個謝萬權,那就行了。”

他話音剛落,發現四周圍鴉雀無聲,頓時就心裏咯噔一下,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不該提起那個禁忌的名字。

果然,下一刻,他就聽到了一個幽幽的聲音:“能別提那小子嗎?人如今在陸尚書……咳咳,陸祭酒的大明公學裏如魚得水,不少貧寒少年入他門下,全都驕傲得昂首挺胸。知道民間怎麽說他嗎?不惜與品行低劣的師長決裂,自毀前途的正直之士!”

“張博士在外奔波了數月,一回來就不顧休息來九章堂查功課,看作業,各位成天待在國子監裏,卻都不顧你們的學生,而是聚集在這說閑話,是不是太閑了?”

羅司業突然從裏屋出來的一番訓斥,再次把外頭那紛紛議論給壓了下來。只不過,對於羅司業所言之事,卻是沒人吱聲。

在如今這年頭,有錢人家中延請的西席先生,又或者是在家中收幾個學生授課的私塾塾師,確實會定期給學生布置功課,然後仔細閱覽,加以點評和指導。

但是,上升到書院這個層次,因為學生多了,師長們大多數也就只會挑選自己看重的學生加以詳細指點,尋常學生一年都未必能得到一次點評。

而到了國子監……想也知道,全盛時期四五千人甚至更多的最高學府,從祭酒和司業,到博士廳的博士、助教、學正等等,再到下面各廳的小吏,加一塊都不超過五十個人!就這五十個人,還有一多半都是從事純粹管理工作的,其他人教學都未必夠,還改作業?

更何況,高宗改制之後,太祖皇帝欽定的各科博士變成了五經博士……那些從科場殺出來的博士們一般只講自己擅長的,講完課算數,誰有功夫一篇一篇看監生們的文章?看幾天幾夜都未必看得完!

所以,國子監從前在育才方面,完敗於那些書院,那是毫無懸念的。幾千人的大鍋飯學府——或者說一多半監生都是為了混個名頭肄業,然後好去謀差事的學府,怎麽能和那些少則幾十人走精品路線,多則數百人走廣博路線的私家書院去比?

這也就是半山堂和九章堂人員構成不同,幾乎是半獨立於原有的國子監,所以張壽才能在皇帝的支持下放手折騰。反正不會動搖到六堂的基業,如今半山堂一分堂,從第一堂到第三堂人數銳減,原來那偌大的屋子還讓給了率性堂,大多數人就更沒話可說了。

至於和張壽相爭,有楊一鳴那慘痛的教訓在前,誰會再去和張壽過不去?

張壽並不知道,自己突然殺去國子監查功課,竟然會引來博士和助教們們好一通煩惱。

視察過自己的地盤,出了國子監和阿六匯合,又取回了馬匹,他就帶著阿六轉道去了陸綰的大明公學。因為他昨天才從陸三郎那知道,他離京時還僅僅是一個方案的公學,竟然不但有了辦學場所,還有了第一批學生。

在京師內城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陸三郎這位厲害的父親不但弄到了一片帶屋宅的地皮,張壽還看到了那大門口簇新的牌坊上,大明公學四字龍飛鳳舞,落款赫然蓋著皇帝璽印——至於他怎麽認出的那小璽,因為昭明閣主人五個字,皇帝賜給他的那幅字上也蓋著同樣的。

聞訊出來的謝萬權不比之前的意氣消沉,赫然神采奕奕。他告知張壽,陸綰正好去和幾家會館商討贊助事宜,隨即就笑容可掬帶著張壽巡視了一番屋舍,繼而就說起了秋招。

而張壽聽到其口中聽到那小學、中學之類的字眼,想到自己通過陸三郎傳遞給陸綰的訊息,他頓時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慨。當然他更加唏噓的,是謝萬權那滔滔不絕的介紹。

“小學只教加減乘法之類的算術以及讀寫,因為都是貧家子,本想分批每五天上課一次,每次半天,但因為哪怕七八歲的孩子,在家裏都要幫忙幹活了,所以哪怕晚上讀書傷眼睛,油燈也好蠟燭也好,全都花費不菲,所以陸祭酒和我商量過後,還是決定開一部分晚課……”

“算術之所以不教除法,是因為大多數人日常都用不到。而若是在算術上有天賦的,九章堂來兼職上課的那些學生一旦發現,就會把人額外遴選出來,用獎學金等各種形式加以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