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磨刀霍霍向膳房(第2/3頁)

“民間幾文錢一個,頂了天十幾文的雞蛋,到了皇宮,要幾十文,上百文……哦,這還多虧太祖皇帝,因為他曾經舉過皇帝被奸人蒙蔽,幾文錢的雞蛋卻要花三十貫一個的故事,所以下頭不敢如此明目張膽,而因為朕沒事喜歡出宮,那些人就更不得不收斂一些。”

“要是真的深居內宮,垂拱而治天下,那真是粗茶淡飯,也能被人歪曲成龍肝鳳髓!”

說到這裏,皇帝突然一頓,這才若無其事地說:“所以,今天請老師你和張壽吃這些禦膳房的糟糕手藝,朕是故意的。光祿寺管著禦膳房,這麽多年屍位素餐,是該好好整治一下了。否則,朕和宮裏人再這麽吃下去,恐怕要把內庫都吃窮了。”

皇帝特意強調了內庫兩個字。見張壽面色一怔,他就語重心長地說:“要知道,朕吃得這些價高質次的東西,一分一厘都是內庫掏出去的錢。”

國庫和內庫的錢,據張壽所知,早在漢唐對此就有一定的區分,但所謂的分,其實界限壓根就非常模糊。而到了宋朝,大臣還光明正大地借口國庫不夠問內庫借錢,皇帝還只能答應。當然,這種借嚴格來說並不成立,因為內庫的錢,大多也是每年賦稅中額外撥付的。

因為就皇族那點產業,其實不可能維持那龐大的一家子開銷。即便宋朝前期那些皇帝號稱再節儉,其實也一樣,皇帝的節儉和民間那種吝嗇鬼的節儉怎能相提並論?吃得再節約有什麽用,從服侍到起居擺設,什麽東西不要花錢?

而張壽聽朱瑩說,睿宗皇帝以及被追尊為仁宗皇帝,也就是皇帝的祖父,父子兩代人都是很擅長種田經營的藩王,所以產業龐大,如今皇帝的私產中包括兩支海商船隊,廣州和寧波最好位置的上百間商鋪,還有連片的田莊,於是從睿宗登基起,內庫就和國庫分家了。

當然,這種事情,和皇家算是親戚的趙國公朱家知道,頂尖的那批大臣知道,有心的官員豪商知道,尋常百姓們……那當然不知道。

而睿宗皇帝將內庫和國庫分家的最大一個緣由,卻是因為國庫固然每年號稱撥付巨款給內庫供皇帝那偌大一家人開銷,但實則內庫卻是戶部管的,真正的開銷賬簿也是戶部說了算。

自從睿宗之後,內庫不歸戶部管,錢袋子捏在皇帝手中,而代掌錢袋的,自然便是司禮監。如今聽皇帝這口氣,禦膳房的一應開銷,反而是內庫撥付給光祿寺。

然而,朱瑩私底下對他透露了這些,張壽卻絕對不會愣頭青到皇帝面前說出來。因此,這會兒他就先看了看朱瑩,隨即滿臉疑惑地問道:“內庫的錢和國庫的錢,難道不是一回事?”

如果不是張壽先看了自己一眼,朱瑩險些直接就露餡了。等皇帝也側過頭來看她,她就故意無辜地眨巴眼睛道:“當然不一樣啊!內庫是內庫,國庫是國庫。除了那些番邦進貢的貢品,皇上會挑一部分孝敬太後或自用以及賞人,其他的每年拍賣一次,錢就地入國庫。”

拍賣貢品這档子事,朱瑩之前並沒有提過,因此張壽這一次吃驚的表情那是如假包換。

而皇帝看到張壽那詫異的表情,只以為張壽真的是一無所知,當下就把內庫和國庫的分別詳詳細細地講了一講。

這種事,葛雍當然是知道的,而三皇子和四皇子卻絕不知情。於是,兩個年紀太小的小家夥聽得眼睛瞪得老大,卻仍然越聽越糊塗。畢竟,就算再人小鬼大有天賦,那也絕對不代表能夠弄清楚這種微妙的分別。

張壽則一面根據皇帝的話重溫朱瑩給自己講過的這些舊事,一面在心中沉吟,心裏只覺得皇帝借著吃飯和他說起要把刀砍向禦膳房和光祿寺,這好像有點不正常。

他又不是葛雍這樣的帝師,也不是六部的循吏,都察院或者六科廊的科道言官,這種事和他說有什麽用?

他才不相信皇帝一向把朱瑩當成半個女兒,於是此刻就把他當成女婿,在那閑話家常,一個帝王哪來這麽多閑工夫?就算是真正的駙馬,皇帝也沒空這麽接待。

想著想著,他突然心中一動,當即擡頭看向皇帝,若有所思地問道:“我記得之前才聽陸三郎說過,九章堂那些學生最近除卻在王總憲以及戶部實習之外,還有在光祿寺實習的?”

朱瑩並不笨,只是一向不怎麽樂意動腦子,可張壽都說出這話了,她立刻恍然大悟,當即一拍桌子站起身道:“原來皇上您早有預謀,這是派他們去查賬來著?皇上您太狡猾了!”

楚寬一直靜靜侍立在旁邊,雖說沒想到皇帝竟然會對張壽若無其事挑明整件事,順便對三皇子和四皇子撕開那一層輕飄飄的面紗,但他確實早就知道,皇帝打算借著九章堂那些大多沒有背景,且對數字敏感性極強的學生去查光祿寺的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