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鐵公雞

這還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啊!或者說,好名聲無人知,壞名聲天下曉?

不過,還真是錦上添花的人多,落井下石的人更多!在他根本沒有做過任何事情,甚至連暗示都沒有的情況下,一盆盆臟水就已經瘋狂對著那位已經下台的前首輔潑過去了!

張壽想到這,忍不住就笑了起來:“這都是什麽人在瞎傳。明明是潞河驛已經住滿了,所以我和老師聽驛丞那麽一說,就決定索性住驛站,哪裏就有什麽江閣老霸占一個院子不讓這種傳言?要知道,浙江布政使劉方伯還第一個出來讓屋子,只是老師過意不去婉拒而已。”

朝江閣老潑過一盆臟水——或者說幹脆就是臟水源頭之一的掌櫃,此時此刻已經心虛地把自己的一兒一侄一孫全都攆到了後廚去躲著,生怕閱歷不夠的他們露出破綻。而他更膽戰心驚的是,張壽竟然沒有順著黃知府的口氣承認,反而還幫江閣老做了澄清。

他一面在心裏嘀咕到底是葛老太師的學生,光風霽月,不計前嫌,一面卻也忍不住有些小小的怨言。就連他這通州人都知道江閣老在人家趙國公父子打仗的時候指使人構陷,而後又在人家朱家郎舅倆在滄州安撫官民的時候在背後捅刀子,張壽幹嘛還這麽大度?

就說是江閣老倚老賣老,占屋不讓不行麽?就算是聖旨讓這位前任首輔馳驛還鄉,可也肯定沒讓人獨占一個院子,卻使得其他官員不能住驛站吧?等人家葛太師住到他這百年老店,這位前任首輔再假惺惺派人來請,一點誠意都沒有!

而店堂中的其他客人,剛剛才看了一場知府為兒求情的戲碼,此時此刻又親眼見證了張壽替江閣老開脫,再加上之前不少人在樓上還偷窺過張壽把江家那個來請人的親隨三言兩語打發走的一幕,一時間自然各自竊竊私語了起來。

於是,發現自己好像又闖了點禍的黃知府,頓時趕緊誠惶誠恐地說:“我只是道聽途說,並不是真的就這麽以為。咳咳,是我剛剛去潞河驛投宿的時候聽說屋子都住滿了,又聽驛丞和那些驛丁說了緣由,還和浙江那位劉方伯交談了幾句,所以才追到這來的。”

“原來如此。”張壽心中頓時更加了然,看來潑臟水的人當中,至少包括潞河驛的驛丞和驛丁,甚至還包括那位浙江布政使劉川……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葛雍,見老師並沒有什麽明示或暗示,他就索性用溫和的語氣問道:“此次上京,黃知府難道就單身一人嗎?潞河驛既然不能住,投宿的館舍可找好了?”

黃知府不明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說:“我就帶了兩個隨從,剛剛是直接從潞河驛趕過來的,投宿之事還沒來得及……”

兒子早就被那位朱大公子檻車送進了京城,再慢一點說不定都會被砍了,一貫在商場上如魚得水無往不利的妻子哭得和淚人似的,而他也被召去京城聽候處分,在這種父子很可能要雙雙見罪的情況下,誰還能顧得上住宿這區區一件小事?

聽到黃知府這麽說,張壽便笑道:“既如此,那你就住在這家百年老店吧。我讓人騰一間房給你,免得堂堂河間知府大晚上還要在通州街頭四處找地方住。”

盡管張壽沒有明說是否答應自己的請求,而且只不過是讓一間屋子的小事,但黃知府還是喜出望外。

要是人家死揪著自己父子不放,還會這麽寬容大度?

於是,他連忙千恩萬謝,隨即還有些得寸進尺地問道:“葛太師和張博士明日要啟程赴京麽?下官能不能同行?下官沒別的意思,就是正好順路,而且實在是心頭負疚……”

沒等他把話說完,葛雍就不耐煩地說:“忒多廢話,腿長在你身上,你愛和誰一塊走就和誰一塊走!真是,男子漢大丈夫教子無方,還和媳婦一塊把兒子慣成這樣子……現在知道痛哭流涕,早幹嘛去了……張壽,扶我出去走一圈散散步消消食!”

張壽自然連聲答應,等到他對阿六使了個眼色,扶著葛雍出了店堂,才走出沒幾步,他就聽葛雍哼了一聲:“你就都信他說的鬼話?”

“姑且聽之而已。”張壽不以為意地一笑,隨即就無所謂地說,“朱大哥都把人家兒子檻車送去京城了,他都沒打算泄私憤,更何況是我?送去讓朝廷法司審就好。既如此,我信與不信黃知府說的話不重要,我又不是別人惹了我就必定要殺人而後快的性格。”

葛雍斜睨張壽一眼:“朱家老大看上去砍砍殺殺最在行,還砍了許澄,可那是因為砍了人有利於他在滄州樹立威望,鎮壓局面,同時立威給京城某些人看。你也一樣,剛剛看似給人吃定心丸,實則壓根沒許諾什麽。那黃知府養出個傻兒子,又撞到你們手心裏,算他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