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官民不同(第2/3頁)

“閉嘴!身為縣令卻治理得滄州這般模樣,簡直是枉為牧守!”

別看葛太師走起路來大袖飄飄,仙風道骨,然而,在官場浸淫了大半輩子的他,卻是什麽人都見過,此時一語喝止之後,他就在張壽的攙扶下緩緩走上前去,等站定之後就淡淡地說:“勾結豪族,貪得無厭,甚至聽憑人縱火焚毀治下百姓屋舍,你還敢說冤枉?”

“下官……下官只是一時糊塗,畏懼大皇子威勢,所以事事都聽他的……”

“還要委過於人,還要百般狡辯!許澄,你從小到大讀的聖賢書,都被你丟到哪裏去了?皇上問你,五年縣令當到這個份上,要是把你檻車押回京去,你覺得多少百姓拍手稱快,多少百姓會放爆竹,又有多少百姓會興高采烈砸你一身臭雞蛋和爛菜皮?”

葛雍一聲暴喝,見許澄下意識地伏跪於地,隨即痛哭流涕,繼續在那哼哼只是被人蒙蔽之類的話,他就意興闌珊地嘆了一口氣,隨即冷冷說道:“激變良民,因而聚眾反叛,失陷城池者,斬。行宮與城池無異,而且你還失陷了大皇子,更是罪無可恕。”

“回頭便有檻車解送你和其他滄州官吏上京,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剛剛直起腰的許澄完全沒想到葛雍並不是親自來發落自己的,自己真的要檻車上京走一遭,登時面色煞白,搖搖欲墜。

而讓他更意想不到的是,葛雍在離開時,淡淡提及了大皇子進京後的下場。得知大皇子那樣的天潢貴胄尚且都逃不過天子的雷霆震怒,他只覺得整個人如墜冰窖。

雖說本朝對文官並不像唐時那樣動不動就宮廷杖責,暴虐殘忍,但太祖的時候,卻還是曾經重杖處死過官員的。而且,大皇子都在宗正寺挨了杖責一百,萬一皇帝雷霆大怒……

再者,正像葛雍說得那樣,要真的坐檻車出城,那些素來對他咬牙切齒的滄州百姓,只怕真的會放爆竹慶賀,而且也真有人會敢砸他一身的爛菜皮和臭雞蛋……怎麽辦?

對了,滄州那些武人的孝敬他收得不少,給他們也大開了方便之門,他能不能指望這些人來救他?至不濟,也維持一下秩序,給他稍存體面……不,不可能的!這些家夥趨利避害,只怕恨他往日討要巨額孝敬都來不及,怎會救他!再說,誰敢替他傳遞消息!

當走出院子時,張壽回頭瞥見老鹹魚心事重重,面色蒼白,而一旁的杜衡則是欲言又止,他索性就代他們問出了心中疑問:“老師剛剛痛罵許澄,大快人心,可我覺得他那樣性子的人,恐怕不會知恥悔改,反而在驚惶之下還會做出什麽蠢事。”

“他能做什麽?潛逃?他能從這行宮裏跑掉,杜將軍不妨把名字倒過來寫。攀咬?眼下沒人審他,也沒人聽他的,他喊破嗓子也沒用。至於尋死……那倒省事了,京城三法司沒有一個人願意審他的案子,倒是直接奪了他的官職和出身。”

見杜衡面露焦急,分明是想到了人在自己這兒羈押期間有個三長兩短,這責任如何劃分,剛剛故意挑起這個話題的張壽就若有所思地問道:“老師這是想要逼他自裁?”

“檻車送他上京,那還得要人押送,一路上吃喝拉撒開銷巨大,還要擾民,又要擠占驛館裏的房間,朝中那些人不在乎這筆開銷,但皇上在乎,不想為一個該死的人花這筆錢。”

葛雍頓了一頓,這才輕描淡寫地說:“所以,他要是今天不肯自己死,明天就拉去長蘆縣衙,讓朱大郎審了之後,直接把這個害民的牧守斬首示眾就行了。我這次來,朝廷特意給了朱大郎滄州刑獄處斷權。三個月內,滄州刑獄朱大郎一言可決,先斬後奏。”

張壽還以為是朝廷已經定下了長蘆縣令許澄的死期,人要是不自殺,明天就一道明旨拉去刑場開刀問斬——雖然這確實很戲劇,但無疑很符合大多數百姓的期待。

然而,他完全沒想到,朝廷的決定竟然是甩鍋給朱廷芳!和這樣的行徑比起來,從不甩鍋王大頭,那真是直率到了極點的人物。

不但是他,就連從進了行宮之後就一直沒開過口的老鹹魚也忍不住說道:“全都交給朱將軍?那豈不是說,得罪人的事情,全都讓朱將軍一個人幹了?”

“誰讓某人當初受人舉薦,來這個是非之地?”

葛雍似笑非笑諷刺了張壽一句,見他尷尬地摸著鼻子,滿臉心虛,他就深深嘆了一口氣。

“許澄是永辰元年開始,第一個因激變良民失陷城池被問罪的牧守,不少文官都不願意開此先例,否則將來他們的弟子,他們的子侄,興許都要因為官逼民反而遭殃,所以都不願意自己背這個鍋。既如此,勛貴不把責任擔起來,還靠那些天天嚷嚷刑不上大夫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