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宴無好宴(第2/3頁)

驚嚇過度的同時,又平生第一次體會到被箭射的感覺,蔣大少雙股戰栗,好容易在人攙扶下站穩了,他見一個仆人小心翼翼把那被射穿的紙片拿過來,他頓時恨得咬牙切齒。可他劈手奪了過來,正想撕得粉碎,卻突然有些僵硬地停下了動作。

剛剛一時沖動險些釀成大禍,眼下要是他再闖禍,父親不在,那可沒人給他收場!形勢比人強,從前家裏是西城首富,可和京城來的欽差相比,其實什麽都不是!

展開請柬一看,蔣大少原本就在微微顫抖的手頓時更抖了,那點還想找人報復的心思,也都飛到了爪哇國。可即便如此,嘴唇還在哆嗦的他到底還是迸出了四個字。

“欺人……太甚!”那上頭蓋的是欽差關防,可落款的兩個字卻是寫的龍飛鳳舞,他仔細辨認之後愣是認不出來!可就算不知道設宴的人究竟是否明威將軍朱廷芳,他還能怎麽辦?

覺得欺人太甚也好,覺得屈辱不甘也罷,蔣大少到底還是沒敢無視這份別人不走尋常路送來的請柬。下午時分,他換了一套行頭,重新梳好了頭,隨即就精挑細選了幾個體態雄壯,關鍵時刻也許能派得上用場的家丁到了大門口。

可家丁才一開門,他就只見外間一輛乍一看樸實無華的黑油馬車停在那裏,除卻車夫,前後還有各兩名隨從。之前奉命看守蔣家的一個銳騎營小卒迎了上來,冷冰冰看了他一眼,這才硬邦邦地說道:“請的是你一個人赴宴,其余人就不用帶了。”

蔣大少一整天連遭打擊,此時雖說心頭大怒,卻還是不得不強顏歡笑地試圖抗爭一二:“這位軍爺,我身上有些不適,帶兩個人服侍也不行嗎?”

一想到之前被扒光衣衫扔在地底石室的屈辱,那銳騎營小卒就看這些貪得無厭的大戶不順眼——雖說首要痛恨的是那些亂民,但要不是這些家夥和大皇子沆瀣一氣,他們怎麽會這麽倒黴?於是,人當即陰惻惻地冷笑了一聲。

“身體不適那就不用勉強去縣衙了,我給你請個大夫過來,你就在床上躺著好了。”

蔣大少不由自主地覺著身上一冷,好不容易提起的一點氣勢全都消失得幹幹凈凈。

他看了一眼身後壓根不敢吭聲的家丁,突然覺得帶著他們也不足以為憑恃,只能賠笑表示願意把人留在家裏。可等到獨自一人登上那輛樸素到可以稱之為簡陋的馬車,他才漸漸有些發慌,一時如坐針氈。

昨天行宮大變的時候,老爹不在家,所以避免了被人堵在家裏進退兩難,他原本還覺得外頭有主心骨在,心裏不慌。可如今老爹下落不明,兩個一直在老爹面前討好賣乖,試圖多分家產的弟弟卻立刻裝病,他這個代家主卻得站出來承擔責任,他就意識到了壓力。

而且,剛剛對那個理應只是下人的少年耍威風,他還撞了鐵板。

現在,人家說是邀請赴宴,可那送請柬的人和家門外頭的守衛竟然如此跋扈,焉知是不是筵無好筵會無好會,或者幹脆就是鴻門宴?打算把他和父親扣在一塊,徹底覆滅整個蔣家?

蔣大少越想越悲觀,越想越絕望。他本想掀開窗簾看看外頭滄州街頭是何景象,可伸手去拽時,那窗簾卻紋絲不動,再細看竟是被釘死了時,他就更加惴惴不安了。當馬車最終完全停下,外間車夫催促他下車時,他那擦拭額頭汗珠的手絹已經是有些濕漉漉了。

可就算再提心吊膽,他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下車。往日這長蘆縣衙,他一年少說也得來個十回八回,門子都早就認識他了,哪次都是滿臉堆笑迎上前來,然後因為他指縫裏漏出來的幾個賞錢感恩戴德。可此時此刻,兩個他再熟悉不過的門子卻佇立在那兒肅然不動。

那樣子,竟然和他門前的那幾個銳騎營士卒有點像……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做給他看。

“蔣賢侄!”

聽到這聲音,蔣大少連忙循聲望去,見是和老爹蔣老爺素來交好的齊員外正從另一輛車上下來,他趕緊快走幾步過去。還不等他開口發問,齊員外編已經笑容可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我很看好你這後輩的架勢,隨即和他並肩進了縣衙。

眼見進門後沒人跟著,齊員外這才壓低了聲音說:“你爹的事情,你知道了嗎?今天銳騎營左營的杜指揮使晚一天抵達滄州,你爹帶著各家好不容易放在外頭以備不時之需的幾個人,破釜沉舟去攔馬告狀,結果……”

蔣大少只覺得身上所有汗毛都倒立了起來,連說話都不由得結巴了:“結……結果怎樣?”

齊員外似乎是有些憐憫地看了蔣大少一眼,隨即才低聲說道:“因為杜指揮使不搭理他,於是你爹一個想不開,竟然拿出匕首,要當場自盡證明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