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不期而遇

謝萬權正在張園中被關秋拉著參觀各色實驗,順便接受各種奇思妙想洗禮的時候,朱二這個代齋長卻正在國子監中心不在焉地聽課,心裏思量著最近一向對張壽關切到殷勤的大哥會不會真的親自去幫忙喬遷。

想到有些走神的他自然是忽略了今天張壽的講課內容,直到中午下課時,他感覺額頭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這才慌忙擡起頭來,舉目四顧,卻是其他人都走得幹幹凈凈,只有張壽在講堂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手裏還轉著一支毛筆。

這下子,他頓時意識到自己上課走神事發了,連忙對未來妹夫兼老師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可還沒等他絞盡腦汁解釋,就只見張壽對他呵呵一笑。

“當初是你自告奮勇要代替張琛當這個齋長的,可都已經快兩個月了,你卻還是沒能讓人服氣。你當你左右那些人沒看出你在走神?人家大多在看你笑話!”敲打了兩句之後,見朱二頓時怏怏,張壽就若無其事地說,“告訴你一件事,到時分堂試的題目,不是我來出。”

朱二頓時大吃一驚,張大了嘴巴還沒來得及問,張壽就已經慢悠悠地說出了謎底。

“這幾個月上午,每逢上課,繩愆廳的徐監丞常常會在半山堂外頭轉悠,你們聽過的課,他多數也都聽了個八九不離十。所以,這題目我會交給他去出。他這個人鐵面無私,黑臉無情,所以沒人會相信他徇私,到時候也省得有人叫囂不公。”

說到這裏,他就對呆若木雞的朱二笑了笑:“所以,趁著半山堂分堂事件和國子監屋舍緊缺,六堂空間不足的事攪和在一起,一時半會不可能有結果,你要好農的話,最好抓緊,不要拖拖拉拉。好了,我趁著午休回張園看一趟,你要是有什麽疑難,可以找陸三郎商量。”

當朱二拍了拍腦袋,如夢初醒地四處看時,發現張壽已經飄然而去,他頓時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天幸這年頭就算男子梳頭發也要上頭油,戴發冠,否則那不叫蓬頭垢面,直接會被人叫做光頭,所以他那兩下無損於自己的發型。

“我這不是想著循序漸進,正在請人物色地種得好,性格也合適的老農嗎?”

要知道,完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人,見著他這樣的公子往往是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那些太會說話的,往往又很難是出色的莊稼把式;他甚至還希望最終挑中的那個老農多少能認識字,讀過書,有點見識,最好能夠認識大多數種子,種過不下於二十種作物……

而最終聽到他這要求的小廝,那簡直是哭喪著臉回答了他一句話:“二少爺,您這是要請先生,還是要請能種地的農人?”

都說士農工商,要是有這麽厲害的莊稼人,哪裏還能輪到他去請?人老早就被官府推薦到禦前,然後作為種地能手被表彰了!要知道,自從太祖年間開始,表彰農人就成了政治正確,這樣的人在各州府縣都是寶貝,因為貢到京城後,皇帝要親自考問,甚至看人種地!

帶著這樣的無奈,朱二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了半山堂,等出了國子監那大學牌坊,他沒看到自己的隨從,一時眉頭大皺。

“這些個偷懶耍滑的東西,這都大中午了,不想著給我送飯也就罷了,連在這兒候著的人都沒有!指量每次都讓我這個少爺獨自去食肆酒肆覓食?”

心情不好的朱二本能地忘記了,是他自己吩咐了隨從傍晚下課再來接他,避免他午間會有各式各樣的安排,比方說要陪張壽一塊在號舍吃飯,比方說要出去辦有人跟著就不方便的事,再比如……反正他站在那兒發了一頓脾氣,卻是連個搭理他的蚊子都沒有。

好在朱二到底不是絮絮叨叨沒個完的怨婦,脾氣發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他又不是沒人跟隨就什麽事都做不了的純粹紈絝公子哥,身邊的錢囊裏也有以備他不時之需的銀錢,因此略一思忖,他就決定去京城幾處有名的集市上看看。

反正下午的選修課翹了就翹了,在命運攸關的情況下,他卻也沒興致去玩那些風花雪月的事了。

於是,到一旁的車馬行裏隨便借了一匹洗刷得幹幹凈凈,看上去還不錯的馬,朱二抖開韁繩就策馬小跑了出去。然而,在東城幾條有名的集市街上轉了一大圈,他卻發現只有林林總總各種店鋪,壓根不見什麽看上去賣菜賣花草的農人。

再一問,別人看他的目光就和看傻子似的:“公子,這內城的店鋪每月得花多少錢才能租下來,那些莊稼把式怎麽可能出得起?從前那些年,賣羊肉的一大早去西城羊肉胡同,賣驢子騾馬的,多半在東城驢市胡同,但現在,這些地方都換到外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