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臟兮兮的小鬼

站在那家鐵匠鋪門前,陸三郎臉上掛著謙虛誠懇的笑容。這是他和張壽學到的一招,那就是得意洋洋神氣活現的一面永遠只在最親近的人面前露出,而在外人面前,可以義正詞嚴,可以義憤填膺,可以慷慨激昂,可以謙虛有禮……但絕對別露出讓人想抽你的表情。

而這種正面的形象,讓他顯得平易近人。而他在這一路上,他和三個年輕且不諳世事少年談天說地,收獲了一大堆敬仰目光。

而張壽對陸三郎那點顯擺的小企圖完全不以為意。此時此刻,他看到羅小小站在門前,看著還沒撤掉的招牌發呆,趙四正滿臉羨慕嫉妒地往裏頭張望,似乎也很希望能有這樣一家自己的木工作坊,而關秋則是不管不顧直接闖了進去,他就看著陸三郎低聲問道:“阿六呢?”

“剛剛是他帶我來的。”陸三郎趕緊解釋撇清,“怎麽談價也是他先和我說好的,最後拿下這房子和地的價格是七十貫。我不可能揣著那麽多錢,銀子也不可能,所以就給了錢票,阿六就帶著人走了,說是順便去順天府衙把房契和地契都改了,省得夜長夢多。”

見張壽有些狐疑地皺了皺眉,仿佛在質疑這個價格,剛剛還因為事情辦成而有些小小得意的小胖子終於想到,這鋪子入手的經過,他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對張壽交個底。

他低聲說:“小先生,不是我馬後炮,是阿六不讓我對你說。這家鐵匠鋪實在是有些邪乎,據說鬧鬼快半年了!”他說著就不知不覺把聲音壓得只有他和張壽兩人能聽見,眼睛甚至還左顧右盼,仿佛生怕冒出什麽不明生物來。

七十貫連地皮帶房子買下一家鐵匠鋪,甚至還附贈了裏頭的各種工具和家具陳設,對於京城這種物價騰貴的地方來說,那確實是不可想象,所以張壽才狐疑陸三郎和阿六兩人是不是用了什麽手段。此時此刻,聽到鬧鬼兩個字,他那疑心頓時化作了烏有。

只不過,他前世裏可以不信鬼神,如今經歷了最玄奇的穿越,卻是沒辦法斷言鬼神不存在了。而且,如果有鬼神的存在,也許他能夠回到那個曾經熟悉的世界中去呢?於是,他輕輕吸了一口氣,心情微妙地說:“怎麽個鬧鬼法?”

“這個……”

陸三郎想到之前來買這鋪子時,那位憔悴到仿佛下一刻就會死的胡鐵匠簡直把自己當成救星的情景,心裏就忍不住發毛,再加上號稱有我在,怕什麽鬼的阿六不在,所以他只能安慰自己眼下人多鬼肯定不敢出來,隨即轉述起了自己從那胡鐵匠處打探來的消息。

“我找上門說要買鋪子的時候,找的借口是,我從小喜歡看那些志怪玄奇的故事,所以聽說這房子鬧鬼,就想買來好好研究研究。那胡鐵匠聽說這事的時候,看我的眼神就和看瘋子似的。總算看在我給錢爽快,他又沒有其他下家的份上,他對我吐露了一點。”

“這房子不到半年就換了五個主人。這總共兩進院子,最初住的是一位致仕京官,但據說後來其夫人突然就病故了,他親自扶柩歸鄉,就把房子給賣了。而鬧鬼,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因為這兒地處北城,人雖說比較稀少,但至少是在內城,所以第一個買家是個小商人。”

“結果住了三天,就莫名其妙開始渾身發紅疹子,然後半夜三更看到有白衣鬼魂飄啊飄,還有人磕磕巴巴背詩。”說到這話的時候,陸三郎忍不住抓了抓脖子,仿佛有一種人在背後吹氣的錯覺,“小商人是個迷信的,十天不到就把八百兩買進來的房子六百兩賣了。”

“接下來這裏開過專為國子監監生提供飯食的小茶館,結果幾個監生也撞鬼了,回去後又病了一場,東家差點被人告到順天府衙;開過小酒館,結果一夜之間酒壇都破了;住過不信邪的軍官,結果半夜三更毫無知覺的情況下胡子被人剃光了,無顏見人。”

陸三郎說著一件一件的奇事,最後小心翼翼地說:“最後這位胡鐵匠自信那鐵匠爐子能克任何陰邪鬼怪,所以就用八十貫的超低價格買下了這兒,還帶了好幾個用他的話來說傻大膽的徒弟,可結果,有一天給一位地位顯赫的伯爺打的劍竟突然斷了,生意也一落千丈。”

“所以,他勉強住了兩個月,但最終還是受不了,有我接手,那更是喜得無可不可。”

張壽聽著這些亂七八糟的鬼怪傳聞,如果不是他知道阿六才跟著自己進京不久,還以為是那個看似沉穩實則促狹的小子在使壞——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更偏向於認為是有人在惡作劇。因此在陸三郎吞吞吐吐重復了阿六之前有我在怕什麽鬼的宣言,他就放下了心思。

“既然阿六那麽說,那就不用擔心了。走吧,先轉一圈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