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甩鍋和背鍋

秦園大門口,張壽和朱瑩就只見裏頭那一條青石甬道上正跪著一排人,人人都耷拉著腦袋,衣衫都是一樣的形制。可只憑剛剛張琛那憤怒的聲音,他們就知道,這些人就是張琛憤怒的主要原因。

用一句易於理解的話來說,這些人都不是秦園,又或者說秦國公府的在編人員。

果然,下一刻,張琛的聲音就一下子提高了不止一個八度:“私自容留外人?你信不信朝中那些嗡嗡嗡的禦史逮著機會就敢參咱們家一個私納亡命?簡直無法無天!全都給我綁了,綁嚴實一點,然後給我送順天府衙,就說他們……”

對於送順天府衙的時候給這些人安設什麽罪名,張琛卻一下子卡住了。他對律例這玩意實在是不怎麽熟悉,此時聽到一陣哭天搶地的求饒,他卻不但沒有大發慈悲,反而打手勢命令堵嘴。可他越是冥思苦想罪名,就越覺得煩躁,越煩躁就越怒火高熾。

恰正在此時,他聽到外間傳來了一個溫和的聲音:“不在秦園名冊上卻莫名其妙在秦園裏頭,那自然是擅闖民宅,圖謀竊盜。”

“沒錯,擅闖民宅,圖謀竊盜!”張琛附和了一句,隨即才立刻看向了門外。

發現是張壽和朱瑩聯袂而來,他連忙丟下馬鞭迎上前去。還不等他開口,朱瑩就搶著說道:“我家之前也是,查出來被外人蒙混了進來,而且那幫我之前還以為兢兢業業的下人,有藏汙納垢的,有私做賬目的,有鬼混的,更有竊盜的……反正什麽烏七八糟的人都有!”

得知趙園中也是這麽一個狀況,不僅僅是自家出了糟心事,張琛的臉色終於和緩了一些。

而朱瑩又接著說道:“我一早上在曉翠堂眼看板子打得劈啪作響,一口氣把十幾個人攆去了石場和煤場,又連好些跟過我爹的老人也給一並發落了,現在想想也覺得心裏難受。不過,早發現總比晚發現好,否則日後不知道會是個什麽光景。”

“我這也已經抽了十幾個人的鞭子,而這揪出來的七個外人,要按照我的性子,恨不得把石頭綁腳沉了海子,至不濟也狠狠抽一頓!”張琛說著便氣不打一處來,“家裏那些人平日裏在我面前全都畢恭畢敬的,誰知道背後會引外人進來,私設賭局聚眾濫賭!”

朱瑩瞥了一眼張壽,見他在剛剛給張琛提了個醒之後,就不做聲了,此時也是一樣,她就只好開口說道:“聽說其他各家接到我家的消息也都在查檢,所以我打算和阿壽去各家轉一圈,順便賠個禮。畢竟,事情也是從我家而起。”

“那我也一塊陪著去好了!”張琛那是想到什麽就做的性子,當即竟是忘了自家的雞飛狗跳都還沒徹底平定,“萬一有人沒把你家的提醒當一回事,那我也好提醒他們一聲。我這就真的審出了一個從前和臨海大營叛賊有過勾連的家夥,還常常泄漏我的行蹤,簡直混賬!”

於是,跟在朱瑩和張琛身後的張壽,淡定地眼看著京城頂尖的千金大小姐連同世家貴公子聯袂出馬,旋風似的在鄰近各家園子裏刮起了一場絕大的風暴。

鑒於如今恰是一年之中最後一個適合在海澱莊園小住的時節,各家園子裏大約一半是有主的,再加上叛賊兩個字非同小可,所以少說也有三分之一的園子聽了朱家的傳話,在急急忙忙地抄檢整頓。

尤其是朱瑩和張琛親自蒞臨,不怕家醜外揚,唾沫星子亂飛地形容了一番亂象之後,大多數人家甚至還加大了力度。

至於剩下的三分之二,一多半是主人不在,但看園子的總管也是慌忙開始隱秘並快速地敲打整頓,乃至於毀滅證據;而剩下的一小半,也虛應故事地少許處置了幾樁小事。

反正,等這一日傍晚,張壽和朱瑩約了張琛一塊回京時,整個海澱區域的名門莊園,那就如同台風過境似的被狠狠掃蕩了一遍,也不知道多少人在淒淒慘慘戚戚地被嚴厲發落時,詛咒趙國公府和秦國公府吃飽了撐著沒事幹。誰都沒想到,這只是張壽的甩鍋。

而由於這些名園的主人不僅僅是勛貴,還有不少文官——這其中便有家境殷實的陸尚書,以及家境清貧,卻被皇帝賜予園林的幾位大學士和高官大佬。就算消息也傳回了京城,但一貫嗅覺最靈敏的禦史們,也因為牽涉到文武至少十幾二十位大佬而不敢妄動。

阜成門內,當張壽這一行人剛被查驗的守卒畢恭畢敬放進去之後,就有幾個身穿皂衣的差役迎了上來。領頭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好後,刑房捕頭林老虎就賠笑說道:“張博士,我家大人剛收監了那兩個叛賊,他讓小的給您帶一句話。”

雖說朱瑩那不悅的目光有若實質,張琛那眼神也分明有些惱火,可再大的貴人,也頂不住現管的府尹大人,因此林老虎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他知道這裏是人來人往的城門口,於是索性又上前了兩步,隨即進一步壓低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