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放手做,別要錢!

“哦,當時張琛真的這麽說?”

隨著這聲音,剛練了一趟劍回到乾清宮的皇帝,臉上笑容那是根本掩蓋不住。如果不是因為剛剛在外頭還要維持身為天子的形象,他簡直想放聲大笑。而等到進了東暖閣坐定之後,他就用手指輕輕敲著扶手,繼續聽著楚寬的稟報。

可當張琛那邊大鬧了幾個場子的事都聽完,他才若有所思地盯著楚寬直看:“你說得宛若親見,栩栩如生,難不成是派人去盯梢了張琛?要不就是在那幾個場子都安設了眼線?”

楚寬沒想到皇帝剛剛還聽笑話聽得眉飛色舞,此時卻突然問到這一茬。他慌忙小心翼翼地說:“因為皇上把半山堂交給了張博士,奴婢生怕有人作梗,所以不得不小心一點……”

他絞盡腦汁淡化此事,解釋的話說了一籮筐,但最後迎來的,卻只是天子的一聲嗤笑。

“你應該知道,外頭那些人對宦官有多忌諱,覺得司禮監外衙有多礙眼。你的小心思,朕知道,你的小動作,朕也知道。朕更知道,你在外頭招兵買馬的時候,打的是朕的名義。朕之所以從來沒點穿,是因為很多官員已經認定此事是朕指使你做的。”

見楚寬慌忙垂手跪下,不敢作聲,皇帝就沒好氣地拿腳尖捅了捅人:“用得著這副死樣子來糊弄朕嗎?太祖、太宗、英宗、先皇……我朝幾位有作為的天子,誰沒幹過監察百官的事情?誰沒幹過因為宦官密報就撤換官員的事情?朕對你只有一個要求,不許欺瞞!”

“是是,奴婢遵命。”楚寬慌忙連聲答應,結果,皇帝似乎是因為話匣子打開了,竟是沒有就此打住。

“說起來,太祖當年無數樁事情都做對了,就是有一樁事情沒能堅持到底。既然曾經廢了十年的科舉,那麽他在退位之前恢復科舉時,如果把科舉變成進士最終入國子監就好了。”

“朕覺得,所有考上進士的人,必須在國子監三年學習和下放地方歷練一年之後,然後看實務再決定如何授官,那不論如何也不至於養出一堆根本不懂地方事務的草包!”

一貫最推崇太祖的皇帝突然出此之言,楚寬不禁大為意外。然而,皇帝顯然並不需要他的安慰又或者勸解,不消一會兒就懶懶地說道:“當然最傷元氣的,還是立儲立賢而不是立長……立長確實有千般萬般不好,因為很可能就是個廢物登基,可立賢的紛爭,太大了。”

“元後無子,六宮無主,太宗皇帝作為四皇子,被太祖皇帝認定為賢明而栽培登基,可接著太祖皇帝退位兩年揚帆出海就出了事,哪怕按住消息,朝中還是風雲陡變。”

“結果,太宗即位六年就駕崩,十六歲的大皇子莫名其妙摔斷了腿黯然就藩,二皇子早早夭折,才六歲的高宗這個三皇子登基,連個母後都沒有。呵呵,高宗這人,皇帝倒是當得不怎麽樣,四十多了居然還是偏愛幼子,駕崩前硬是立了世宗……”

“要不是前後兩次廢長立幼,後來世宗死後諸子紛爭的時候,怎麽會英宗突然打著報仇的旗號繼位?只可惜英宗沒因為腿疾在謚號上沒為難前頭兩位皇帝,自己也頗為厲害,可他藩王當久了,年紀大了,兒子養得不怎麽樣,結果死後亂了一場,父皇又來了一遭……”

“唐初奪嫡,太子幾乎沒一個好下場,後期更是宦官專權皇權旁落,元就更不用說了,為了繼承皇位幾乎就沒打出狗腦子來。雖說我朝每次紛爭,全都第一時間保住軍器局,可那些火炮火銃和圖紙,還是有極少數一些流去了北虜和東胡,否則也不會邊疆不靖!”

盡管這是楚寬早就知道的舊事,他還曾經慷慨激昂地在張壽面前說過一些,可此時他聽著仍舊覺得後背隱隱見汗。

因為他不確定,皇帝在這兒感慨太祖皇帝不該撇開立長的規矩,是不是想冊立大皇子為東宮太子。更何況,皇帝感慨唐代末期宦官專權,這對他來說,絕對不是什麽好話題。

好在皇帝終於沒有順著舊事繼續往下說,發呆了片刻就懶洋洋地說:“算了,不說了,總之你做事用人的時候要小心,萬一出了岔子,朕說不定要壯士斷腕。還有就是……”

楚寬對皇帝那壯士斷腕四個字沒什麽驚懼——事實上,這位天子如此說過很多回,但在位二十六年的他如果不是某些時候足夠強硬,司禮監外衙早就不可能存在了。

在天子還是幼主的時候,不知道多少人前赴後繼地想把宦官這設在宮外的唯一一座橋頭堡給拔除了。結果,太後想過委曲求全,尚在童稚的天子卻當眾發怒。

因此,聽到此刻皇帝停頓了一下,他畢恭畢敬地低頭應道:“但請皇上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