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知道你聽不懂

放心大膽地將應對陸綰的重擔交托給了張壽,朱瑩就幹脆把注意力放在了陸家兩兄弟身上。見他們聽了張壽的話滿臉驚愕,隨即目光微妙地盯著那紙片,分明不知道張壽所說的是什麽,她不禁心中一動,竟是笑了一聲。

“誰都知道陸尚書你一貫瞧不起小兒子,沒想到這次居然反其道而行之,真稀罕!”

陸綰看也不看左右二子,淡淡地吩咐道:“大郎,二郎,你們去三郎那兒,把他和那個鬧事撒酒瘋的朱二都帶過來。”

不管父親是故意不想讓他們聽接下來的對話,還是僅僅吩咐他們去把那頭肥豬和朱二這兩個最好用的籌碼帶來,陸大郎和陸二郎都沒辦法抗拒,更不要說拒絕。於是,兩人只能唯唯諾諾答應,隨即一前一後出了屋子。離去之前,兩人還不忘掃了一眼張壽。

這到底是打的什麽啞謎!

而等到他們都出去了,陸綰這才斂去了剛剛那微微有些凝重的表情,竟是流露出了幾分輕松之色:“張博士怎麽能確定,我給我家幺兒看的那封信是正本?如果真的是要緊文書,我兵部有的是人才破解。而如果不要緊的,我也許只是摘錄幾段,考校一下兒子。”

“不過,果然和那朱公權說得一樣,張博士身邊那個小廝很厲害,就連我這尚書府邸都能出入如無人之境。”

張壽沒有因為陸綰那明顯戲謔的表情,以及瞬間察覺到阿六從中穿針引線而有什麽挫敗,只是用陳述性的語氣說:“也許陸尚書給陸三郎信並不是原來的那封信,但我想那些分隔字和字的橫線,陸尚書應該是請人依樣畫葫蘆從原來那封信上照原來的位置挪下來的。”

拆穿此言後,見陸綰果然沉下了臉,他就笑道:“當然,要想讓這些橫線和漢字的個數嚴絲合縫,那個絞盡腦汁再寫一封信的人辛苦了。”

陸綰剛要反唇相譏,接下來張壽說出的四個字,卻直接將他的話堵在了嘴邊。

“孔大學士。”

四個字說出口,張壽見陸綰仍舊若無其事,仿佛根本就不在乎他說的話,他仍鎮定自若。

“陸三郎算學天賦雖說已經是上上之選,但是,他的眼界還不夠寬廣,因為他畢竟也是從小到大被逼著讀四書五經的人,有些東西束縛了他的想法。如果再學個兩年,那麽他一定能輕而易舉看明白這密信奧妙,但現在他不行。”

“那張博士的意思是說,你可以?”

“也許。”

張壽哂然一笑,輕描淡寫地說:“前提是,陸尚書認為,我剛剛說的這四個字,和你想要破解的那封密信,有相通之處。當然,陸尚書如果覺得我解錯了,那我就回去。但只要那封你造出來的贗品上,所有橫線都按照原有位置排布,那麽我回去也能解出一些東西。”

“重要的不是文字,而是那些分隔字與字,看上去猶如小孩塗鴉的橫線。”

朱瑩頓時心花怒放,連忙附和道:“阿壽,既然陸尚書口口聲聲兵部人才多,能解開這封信,我們就回去吧。陸三郎留在國子監就是九章堂齋長,偏偏當爹的非要把他扣在家裏,寧可讓他繼續被人恥笑是不學無術的廢物,這樣望子成蟲的爹,我還第一次見!”

“瑩瑩別這麽說。”張壽見陸綰面色紋絲不動,仿佛根本沒把這冷嘲熱諷放在心上,他便阻止了朱瑩,隨即沉聲說道,“相比陸尚書的大業,陸三郎區區一個兒子的前程,自然不算什麽。但有件事我必須提醒陸尚書,今天在國子監,皇上確實很賞識令郎。”

見張壽說完這話,拱拱手後竟是真的要走,而朱瑩則是步子更快,兩人竟是一後一前已經到了門邊上,陸綰終於有些沉不住氣地問道:“張博士真覺得三郎有算學天賦?”

“下午我在老師那兒,他就對我抱怨說,他這輩子收了無數弟子,但真正有算學天賦的鳳毛麟角,其中不少人還熱心於功名利祿,所以覺得我運氣很好,輕而易舉就找到了三個有天賦的學生。也許在別人看來,陸三郎是朽木不可雕,但在我看來……”

張壽頓了一頓,這才加重了幾分聲音:“他是魚目裏混著的一顆珍珠,一直以來,包括陸尚書在內的人,全都沒發現他的光彩!”

那一刻,正好在來老爹外書房半道上碰到兩個兄長,剛剛趕到門口才一會兒的陸三郎只覺得眼睛有點濕熱。哪怕他一向覺得男子漢大丈夫,掉眼淚什麽的最不像話了,他仍是使勁吸了吸鼻子,心裏第一次生出了一個奇妙的念頭。

怪不得人家都說,士為知己者死!他娘的這種感覺真好!

而朱二則是滿臉悻悻。這世道真是瘋了,豬頭居然也能變天才!

至於一貫偏疼體態偏肥幺兒的陸夫人甄氏,此時則是忍不住拿著手絹抹眼淚,心中對張壽的好感那簡直是突破天際。這麽多年了,小兒子氣跑了多少先生,如今竟然有人稱贊他是璀璨的珍珠……就沖這一點,她也一定要維護好這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