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薪火傳承靠閹黨?

裕妃的講述,簡單而明了,張壽沒怎麽費勁就聽明白了。

那是當今皇帝剛親政還年輕的那會兒,很喜歡和年紀相差挺大,卻算是表兄的趙國公朱涇一塊微服出遊。當裕妃和趙國夫人全都懷孕了之後,兩人更是興高采烈地陪她們去進香——哪怕那時候朱家已經有了兩個兒子,皇帝也有一兒一女。

結果很不幸,遇到了有人趁機造反,兩個女人義無反顧把護衛都留給了男人,隨後相攜逃生,然後遇上了同樣挺彪悍的他生母張寡婦——也不知道是那大批人馬吸引了亂軍的注意力,還是三個女人戰鬥力太強大,又或者是亂軍太不頂用,反正三女成功逃出生天。

三個人都躲到了張寡婦家,張寡婦還找來了隔壁的穩婆。三個人在一團亂的情況下都生了孩子,裕妃和朱瑩的母親先後生下了女兒,而他的母親張寡婦卻因為早產外加難產,拼死生下孩子,最終殞命。

張壽心情復雜地回味著這段過去,微微有些發呆,可心情卻陡然輕松了下來。

生下來就父母雙亡,這種身世會被某些人說命硬克雙親,但是,他卻完全不在乎。他會去祭拜那位可憐的秀才父親,會去祭拜那位可敬的寡婦母親,也會好好奉養把他養這麽大,他一直視之為母親的吳氏。說實話,他只要知道身世背後沒有藏個雷,那就心滿意足了。

“阿壽?”

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喚醒,張壽這才擡起頭,見裕妃竟是有些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他就笑道:“娘娘恕罪,我只是忍不住回想當時那驚險的情景。我母親很堅韌,很強大。只不過,這樣的母親,讓我這個當兒子的壓力很大,我怕配不上她用命換來的這條命。”

如果是她真正的兒子,這時候也許會義憤填膺地要公道,要旌表,甚至要立牌坊,可他卻到底不同,那個母親希望的,應該只是兒子平安喜樂活著。所以那些就留待以後吧。

裕妃聞言一怔,不但是她,就連一旁的葛雍,也不由得輕輕揪了揪胡子。

“之前得知這些年一直都是趙國公撫養我們母子的時候,我就覺得很奇怪,還問過瑩瑩,可惜她也不知道,現在我總算是解惑了。這些年,我過得平安喜樂,就和村裏那些趙國公照應過的老兵一樣,我很知足。當然,也不是沒有遺憾。”

說到這裏,張壽微微一頓,隨即看向葛雍:“我認識字,讀過書,不可能像那些村人一樣,一直都一成不變地過日子。我一直想走出村子,只可惜母親不讓,村人也都盯著我,所以我只能教教孩子,讓他們的眼界也不局限在田間地頭。但我一直想四處走一走看一看。”

“現在,這個願望正在達成。裕妃娘娘,老師,國子博士這樣的美官,我當不起。我並不是在乎別人的非議,只不過,我志不在此。而且,除了老師傳給我的那些經史和算經之外,我因緣巧合接觸到不少離經叛道的東西,如果都拿來教,將來國子監絕對雞飛狗跳。”

葛雍正想說話,身後樓梯處突然傳來了一個慢悠悠的聲音。

“雞飛狗跳,也比死氣沉沉強。”

“想當初太祖皇帝在的時候,整個國子監那是一片欣欣向榮,曾經設過算科、格物、土木、船舶……各大門類應有盡有。太祖皇帝當年常念叨,如果什麽地方是一潭死水,就放一條鯰魚進去。可瞧瞧現在,國子監幾乎就是那些死揪著時文制藝的腐儒占了大頭,死氣沉沉。”

張壽簡直哭笑不得。太祖皇帝你還真行,連鯰魚效應都整出來了!

可是,如果當年真的把國子監當成現代大學這樣建設,那現在倒車怎麽會開成這個樣子?

看到是楚寬獨自從樓梯走了上來,而其他人就仿佛消失了似的不見蹤影,他不用想都明白,是別人創造機會讓他能和裕妃見這一面。

等到眼角余光瞥見裕妃面色如常,反倒是旁邊侍立的常寧滿臉諛笑,他就認識到,眼前的這位楚公公肯定比常寧等級高得多,當下略一沉吟,照著朱瑩之前那稱呼,直截了當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那敢問楚公公,當年的算科、格物、土木、船舶等科目,如今國子監裏還有嗎?”

楚寬哂然一笑,若無其事地說:“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的時候,那些科目是有,培養出不少人才,可惜太祖退位早,太宗不長壽,太宗晚年,諸子奪嫡,亂了一場。高宗皇帝幼主登基,皇後和生母敬妃又雙雙早逝,就連近身宦官也都是某些官員扶持的。”

“出自國子監的兩位老師被人陷害,高宗皇帝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給帶歪了方向。再加上海外那些商船回來後都說,那些蠻夷之地風俗詭異,不懂禮法,遠不如我大明,便有人覺得收納那些西夷讀書人和番書沒必要。早年國子監培養的人,也漸漸因此被排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