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反派死於話多

丁亥用老鷹捉小雞似的眼神盯著張琛,見人根本連坐都有些坐不穩了,他卻沒有收回戲謔的目光,而是繼續打量著這個曾經給臨海大營帶來大清洗的貴介子弟。

他甚至很希望人就這樣嚇得尿褲子,也好讓此次冒了絕大風險的他日後再多一樁談資。

然而,他很快就失望了。

因為在最初的驚駭欲絕過後,張琛竟是冷哼一聲,突然昂首挺胸坐得筆直,說話也流暢了:“你這逆賊,別以為我會怕了你!你們臨海大營的不少人勾結奸商,殺戮無辜,中飽私囊,死有余辜!皇上寬仁,並沒有大開殺戒,你們不但不思感恩,居然還營嘯叛亂!”

丁亥頓時大怒,說話頓時更加陰狠了起來。

“你這種落地便金尊玉貴的公子哥,知道軍營裏從上到下都是過的什麽日子嗎?不管刮風下雨,但凡有上命就要出海巡查,可軍餉卻是有限的,說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兵馬,其實有的時候卻還要和漁民似的下海捕魚,就為了填飽肚子!”

“那些奸商出一趟海便是暴利,把海外不值一文的爛東西帶回來,轉手就是千金萬金,憑什麽!那些出海的家夥全都是在家鄉活不下去,又或者窮兇極惡之徒,這才想出海淘金,這種人死有余辜!你家中便幹凈嗎?所食不過民脂民膏而已!”

張壽見丁亥越說越是激憤,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張琛身上,他就沖著朱瑩瞟了一眼,見湛金和流銀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一左一右護持在了她的身側,一臉忠心耿耿的模樣,而朱瑩自己卻氣定神閑地坐在那兒,正低頭端詳那染得鮮紅的蔻丹,仿佛根本不覺得危險。

依稀察覺到了有目光在注意自己,朱瑩突然擡頭,當看到張壽那眼神中盡是掩不住的關切,她就嘴角一勾,得意地一笑,哪裏有半點懼意?

她還特意朝著依舊在埋頭做題,額頭卻汗珠滾滾的陸三郎努了努嘴,見張壽一臉啞然失笑的模樣,她便微微揮動粉拳,暗示自己想要主動出擊,結果張壽卻搖了搖頭。

見大小姐大為氣悶,張壽看到張琛被丁亥噎得面色發白,有心駁斥卻被對方那淩厲的態度逼得完全招架不能,他便不慌不忙地敲了敲扶手。

“丁指揮使,聽你這話,你還覺得自己是劫富濟貧,除暴安良?”

沒等丁亥回答,他霍然起身,原本溫文爾雅的臉上一時滿盈怒氣:“巧言令色,不知廉恥,說你是逆賊那還高看了你,要我說,你不過是無限誇大自己的悲慘境遇,卻罔顧別人勤勞辛苦的卑劣鼠輩,人渣!”

朱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盡管曾經在張宅屋頂上聽到過張壽和唐銘以及謝萬權針鋒相對,可那更多的是冷嘲熱諷,何嘗像現在這樣根本就是罵人!

原來看上去風度翩翩的張壽也是會罵人的!還是罵人鼠輩,人渣!

果不其然,剛剛還對張琛緊追不舍,如今突然遭到張壽這番話迎頭痛擊,丁亥一時勃然大怒。可他根本來不及反擊,張壽的又一波風暴已經來了。

“朝廷兵馬軍餉少?也許軍餉是不夠底下士卒吃飽飯穿暖衣,可那是因為你們這些軍官層層克扣,是因為你們逢迎上司,吃喝玩樂花銷天大!下頭軍士必須要在巡海的時候捕魚填肚子?你怎麽不說是你們這些軍官貪圖漁獲,想借此牟利,這才把他們當成漁民使喚!”

“那些出海的商船一來一回就是暴利?你怎麽不說出海就是腦袋別在褲腰上的冒險勾當,每年翻沉在海上的船只有多少!你說有亡命之徒混在船上,走一趟搖身一變回來之後就暴富?放屁,他們在海上經受風浪忍受孤寂的時候,別人正在家裏媳婦孩子熱炕頭!”

一口氣說到這兒,張壽這才哂然笑道:“你罵張琛,不過是因為他這貴介子弟生下來就擁有你沒有的東西,你羨慕嫉妒恨就明說,扯那麽多見鬼的假道理幹什麽?他舉發你,對他和他爹來說沒有任何好處,純粹正義心過剩。可你和那些掉腦袋的人,都是死有余辜的兇手!”

丁亥氣得一張臉完全變形了。他是帶著復仇者的倨傲踏進這清風徐來堂的,如今那滿腹得意全都被張壽這話沖得一幹二凈,他那高熾的怒火幾乎燒盡了最後一絲理智。

他反手抽刀在手,虛虛指著張壽,聲音陰狠地說:“我需要的只是朱瑩張琛陸三這樣的貴介子弟,本來就沒想讓你小子這種裝模作樣的人活著……等回頭我把你的舌頭一片一片割下來,你慘叫都發不出來的時候,我看你是什麽樣子!”

“這就對了。”張壽呵呵一笑,若無其事地說,“明明是反派,就別裝得苦大仇深,這種猙獰險惡的面孔才適合你!”

“你找死!”

丁亥終於被張壽撩撥得忘記了一切,猛然間合身朝張壽撲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朱瑩劈手抓起一旁高幾上的茶盞,狠狠朝著丁亥的腿砸了過去。只聽砰的一聲,那茶盞準頭極好地正好砸在了丁亥的右邊膝蓋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