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8章 妖書案(第4/6頁)

至於新民報上如何刊載的?

“相地而衰征,即按照田地的貧瘠不同來征收稅賦。此法近似於虎頭鼠尾冊,而管子早在春秋時就已提出。”

“官山海,讓百姓經營礦山,官府從中抽稅,對於礦山開采之利,官府與百姓三七分成,其旨在於官督民營,今日淮南鹽法變為綱運法即是法此。”

“至於稅賦,管子提出二歲征稅一次,豐年十取其三,中年十取其二,下年什取其一,而到了災年則不征稅。用管子的話而言,故萬民無籍而利歸於君也。”

“此外管子變法,最重則為輕重之術,管仲設立輕重九府,講究以貨幣調控民生經濟。”

“管子主張,黃金刀幣,民之通貨。意為貨幣在於流通,而不可簡單視為財貨。”

“其輕重之術在於,國幣之九在上,一在下,幣重而萬物輕。萬物而應之以幣。幣在下,萬物皆在上,萬物重十倍。”

新民報在這裏怕百姓不懂故而注解,貨幣九成在朝廷,一成在民間流通,則是錢貴物賤。如果貨幣都在民間流通,則物貴而錢輕。

“管子還數度不戰而屈人之兵,如臨近齊國的萊、莒產二國產茈,管仲讓齊國以高價收茈,讓兩國百姓爭相種茈,而放棄耕作。”

“第二年齊國又禁止茈之市易,最後萊、莒之君不得不向齊國請服。”

“用人上管仲則言‘德義未明於朝者,則不可加於尊位;功力未見於國者,則不可授以重祿;臨事不信於民者,則不可使任大官。’”

“以品德,功績,誠信三等用官,官員不僅講品德誠信,也講事功。故而古人言管子的治國之道為‘輕重魚鹽之利,以贍貧窮,通輕重之權,徼山海之業。’”

“當然最切於民生乃‘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老百姓唯有吃飽肚子,身上有衣服穿,方談禮節榮辱。”

終於另一名士子言道:“你方才說的都有道理,但倉廩實而知禮節不可。難道普天之士吃不飽飯就不知禮節了嗎?如此只要有人吃不飽飯就可以打著這一句話的名義起來違上了?如此綱常何在?君臣何在?社稷又何在?”

“那位不食嗟來之食最後餓死的乞丐又有什麽值得稱道的地方?此言固有幾分道理,但不可以用來經緯國家。”

另一名士子繼續以應答方式對曰:“此言至聖先師難道不知嗎?在論語中,至聖先師提及管子有四句話,除了一句批評管仲器小,奢侈,不知禮,其余三句都是稱贊管子的。”

另一人則道:“其實你我也看得明白,聖人對於管仲的評價就是私德有虧,但卻有大功,可是論起來不如周公,不如三代聖王。”

“我今日論此不是來爭管子之地位,而是爭管仲是否是我儒門先賢。你說私德有虧,不可為聖賢,但子夏曾言,大德不逾閑,小德出入可也。”

“難道一定要歸於三代才是儒家聖賢嗎?管子之變法也是兼顧厚民與富國強兵。只要是厚民,以蒼生為懷,就是達到了一個仁字。至聖先師不就說了管仲如其仁,如其仁。咱們儒門可是以一個仁字貫穿始終的,由此可見管子乃我儒家一派。”

文章寫得很淺白,這也是新民報的風格,方從哲常常讓經過六年義學學堂畢業的販夫走卒讀新民報上的文章。

這就如同白居易拿詩念給老嫗聽一般。

其中那句‘倉廩實而知禮節’可謂深得人心,比起士大夫們動則說教,這句話老百姓更能接受。變法的道理講一萬句,都不如比先讓老百姓吃飽喝足來得實際。

兩名士子還在最後以如此爭論收尾。

“厚民愛民與富國強兵相左,一個儒家之說,一個法家之學,又如何能融會貫通呢?”

另一人道:“厚民與富國非一左一右,而是同舟共濟。所謂將欲取之,必先予之。老百姓不富,朝廷又如何能富,先富百姓,才能富國家。”

新民報刊載的管子學說在百姓中引起了很大的轟動,這一次不僅是讀書人,連下層百姓也深受鼓舞。

由下至上,水到渠成之勢,也在醞釀之中。

當然不少士大夫們質疑林延潮是否能說到做到,畢竟現在事功學派還未以實事見功。而原先厚民的番薯之策,反被王錫爵送給了他另一門生李三才。李三才也憑此功比原先早了三年出任淮督。

對於事功持有反對意見的大部分還是老儒生,大部分讀書人以及舉子們都是務實的(不會與自己的功名過不去)。

管子一書在京中大賣,不少讀書人們順應科舉風向專研起管仲的經世致用之學來。

這一年大比。

事功學派此時氣勢如虹,林延潮此刻如日中天,作為他的門生一朝及第,將來前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