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3章 條陳(第2/2頁)

“但而今京師經過十年的普及教育,百人之中至少有十五六人知書認字,甚至二十人,再過十年,則能達二三十人,若堅持至三十年,京中人口將有近半百姓能識文斷字。試想一二,不僅京中如此,放到整個天下若有一半以上的百姓都能識文斷字,那時候整個天下會是什麽樣子!”

蕭良有點點頭道:“宗海兄真有遠見卓識。不過此事非百年之功不可。”

林延潮道:“不錯,所以才有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之說。從京中再至應天,從應天再至十三省省治,以此類推。普及義學之事非百年不能見功。”

“我們所為都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我從不信什麽一代人只為一代事,我輩不僅應只謀這一代人的事,還要替後世鋪好路,搭好橋,將來的路要怎麽走,就看子孫後輩要怎麽走。我等辦教育之事,就是利在子孫,當不計利不急功而為之,如此中華遲早必有作為。”

蕭良有道:“宗海所見固然高遠,但是此舉在於物力財力的艱難,國庫空虛,朝廷自給尚且艱難。至於普及義學,要多少人力物力財力。哪裏有那麽多的塾師?哪裏有那麽多的書本?蒙童筆墨紙硯又從哪裏來?”

“除了兩京外,恐怕難以普及至天下了。”

林延潮笑了笑,話是如此,若自己能坐到更高位子上,這一切都有可能。

蕭良友一杯酒豪飲下肚朗聲道:“但那又如何呢?地瘠栽松柏,家貧子讀書,這是宗海當然三元及第,在金鑾殿上之言,良有可謂記憶猶新。百姓家貧猶然懂得讓子讀書,又何況於一國一邦呢?百姓讀書教育之事,國家再難也是要辦啊。”

林延潮見蕭良有提及當年自己狀元及第時,金殿傳臚說過的話,不由一笑。

有些回到了自己年輕意氣飛揚之時,一晃眼已是十年有余。

五月六月之交。

因為彈劾,戶科都給事中胡汝寧亦隨後請辭,但內閣不允。

官場上為此嘩然。

事實內情是林延潮得到王家屏的同意後,就讓胡汝寧立即寫了辭疏,再讓內閣駁了回來。

而這時候兵部尚書王一鄂再度上疏以病請辭。天子不允。

然後禮部尚書林延潮上疏,這幾年鄉試物議極多,為國掄才本就當慎重,八月各省秋闈選拔主考官應選拔德才兼備的考官,以防止考試之時不公,引起士子不滿。

林延潮上疏的言下之意路人皆知。

考試一旦出現弊情,那就是選官不當的責任,這個鍋誰來背。

此事責任重大,不可以交給都察院,翰林院選拔,唯有我禮部一力肩挑。

林延潮的上疏引起一陣議論,林延潮上任禮部尚書屁股還沒有坐熱,到處擅權不說,還把主意打到了都察院與翰林院的頭上。

上一次兵部尚書王一鄂病重讓你撿了便宜也就算了。

但翰林院的清流詞臣,都察院的一群噴子,豈是輕易可以招惹的。

哪知上疏之後,新任吏科都給事中鐘羽正則提議先由都察院擇考官,然後由禮部分配至兩京十三省,以啟共同監督,分權分責之用。

翰林院掌院事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讀學士劉虞夔也上疏道,事權歸於一則專,鄉試考官主持國家論才之典,必須慎之又慎,由多面權衡,有其權必有其責也。

劉虞夔是蕭良有的老師,他出面說話當然是與蕭良有有關。

鐘羽正代表科道,劉虞夔代表了翰林院,他們的上疏終於讓朝野上下重視起來。

內閣當下讓翰林院,禮部,都察院部議商量鄉試主考官的選拔。

三個衙門部議之後聯名上疏,翰林院掌握衡文之事,出正主考。都察院掌監察之事,由當地科道或從京中調鄉試提調官。

然後禮部從翰林院,京裏各部寺選拔鄉試正副主考,為了防止容情舞弊之事,各省鄉試錄卷一律上呈禮部勘磨。

上疏之後,天子允之以後鄉試造此例而行。

此事也成為林延潮升任禮部尚書後通過的第一疏,恰在他的掌職之內。

對於禮部而言,也從都察院,翰林院裏又奪回了鄉試主考官的任用之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