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8章 番薯南來(第2/3頁)

過了一陣,但聽陳應龍笑著道:“學功兄來了。”

眾人聞言看到門前,果真是林延潮到了,當下他們都是立即起身。他們與林延潮都是舊識一個個上前行禮,唯獨林歆沒有見過列在了眾人最末。

林歆見林延潮比自己大兩三歲,但行舉間的氣度,卻不是言語可以形容的。

聽說林延潮任知府時,曾幹掉太後身邊一名寵信的太監。

而他又是當今大儒,近幾年事功之學已是傳遍大江南北。不論是否有心讀書學以致用,但讀書人多少有所涉獵,什麽“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如此之言,不管是不是林學信徒,但大家都會說一兩句。

所以林歆初見自己這位同宗時,正印官肅殺以及大儒的淵識融合在一處,這等氣度令人見之難忘。

眾人行禮輪到林歆時,林歆有些緊張立即行禮道:“侄孫林歆,見過叔公。”

林延潮訝然失笑道:“我的輩分何時這麽大了?”

眾人都是笑了。

林歆不由赧然,不知說什麽好。

這時袁可立搶著問道:“敢問老師,院議是否要將策問提至與經義並重的地位?”

眾人都是看向林延潮,這件事關乎三千舉子今科會試,在場應試之人當然是無不關心。

“私門不談公事,不要問了。”

袁可立聞言當即垂頭道:“是學生孟浪。”

林延潮點點頭,然後看向了陳應龍問道:“翁兄,龔兄為何沒有見到?”

陳應龍道:“翁兄屢試不第,現在已在延平府任教諭。至於龔兄家裏生了些變故。”

翁正春放棄會試,而是以舉人出仕做官,已是令林延潮惋惜了,又聽說龔子楠家裏生了變故,不由追問。

陳一愚聞言默然。

陳應龍道:“到底何變故我等也是不知,但龔兄近年來灰心失意,是大家都看見的。去年我去見他時,他早已沒有讀書出仕打算,後來更聽說遁入深山,不見任何故人。”

林延潮聽了頓時有些感傷。

當年同學中,林延潮與龔子楠交情最好,以龔家當時的門第,他有意與自己成親,可是林延潮高攀了。

但婚事沒成後,二人生了隔閡,之後越走越遠。

林延潮記起當年他與葉向高,龔子楠,陳應龍,還有一位周平治,一並乘船回書院看望山長。

當時乘船過江,還下著一點小雨,林延潮與幾位同窗一並院試及第,正是躊躇滿志,意氣飛揚之時。

回到書院,山長勉勵眾人礪學前行,然後大家在書院裏暢遊,是何等快意。

那時候大家是如此的年輕,仿佛將來許多事都唾手可得,年少不知愁滋味。

林延潮道:“龔兄看破紅塵,倒是比我等打滾名利場中的人,更是灑脫。”

陳應龍道:“當年我等同窗之中,龔兄最是天真爛漫,沒有讀書做官或是可惜了他的才學,若是叫他在俗事中打滾反而不合他的性子,若是身在空門中,或許才是最合適他的。”

林延潮聞言欣然道:“德見兄這番話見識遠高於我,不勝佩服。”

陳應龍道:“這話我可不敢當,我尚看不破名利,否則千裏迢迢來京趕考做什麽?”

說著眾人都是笑起。

林歆在旁看了也是感受到林延潮與陳應龍,以及那位龔子楠間這純粹同窗之情。他能感受到這純出於內心,而非作偽。他不由心想,伯父說官場上都是相互利用,你提攜我一把,我提攜你一把,這些話在林叔公這看來似不太適用。

陳應龍下來就是陳一愚。

龔子楠的大伯是狀元,而陳一愚的父親陳謹也是狀元,只是當年福州兵災,陳謹不幸去世。

林延潮與陳一愚談了幾句,即問起了陳振龍在老家種植番薯的事。

陳一愚答說,現在陳振龍不僅早引種成功,還推廣了不少老家百姓種植,去年家鄉鬧了一次小小饑荒,結果百姓靠著番薯成功渡過。

現在陳家已是打算向省裏各州府推廣,甚至派人至廣東,江西,浙江試種。

林延潮聽了十分欣慰,當下道:“此事若成,你們陳家就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錢和人的事你們辦下去,若地方不支持,我來與福建的官員理論去。”

以林延潮現在的地位,就是福建巡撫也要賣他三分面子,又何況其他官員。

陳一愚聞言不由喜道:“這就太好了。”

林延潮笑了笑,歷史上是萬歷二十五年,陳振龍才將番薯種子引入福建栽種。但因為林延潮之故,提前至萬歷八年,甚至有了長樂陳家的資金與人力,以及林延潮在官場上打招呼,番薯的試種傳播比原先快了不知多少。

陳振龍他們要幹的事,就是每次收獲後,從中一遍一遍的遴選良種,一地一地再推廣至其他農民,這都是要用時間堆積起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