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2章 輿論(第2/3頁)

天子對皇長子笑了笑道:“過些日子朕再來看你們母子。”

就在這時,外頭稟告張鯨求見。

天子一見張鯨即問道:“如何?林延潮寫了伏辯了嗎?”

張鯨當即跪在天子面前,雙手高高奉上一書帛,頭卻壓得低低的:“陛下,奴才無能。”

“這林延潮竟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負朕的好意?他當真要學海瑞?”天子滿臉怒色,從張鯨手裏接過書帛,掃了一眼後當場失聲道:“這是血諫?”

張鯨不斷叩頭地反復道,奴才無能,奴才該死。

天子將血書一展,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了下去,看完後正要說話,卻發覺聲音已是沙啞,如什麽東西咽在喉頭,竟讓他說不出一個字來。

天子過了好一陣才緩過來,然後道:“由著他去吧。以後朕不會再給他機會了。”

張鯨道:“是。”

這時王恭妃,輕拍皇長子。皇長子忽然啼哭起來。

天子聽得皇長子哭泣,陡然想起林延潮在擁立恭妃,以及皇長子之事上是有大功,心底又生幾分猶豫。

“擺駕!張鯨隨朕來。”天子道了一句。

王恭妃與眾宮女等連忙欠身道:“臣妾恭送陛下。”

天子飛雲輦走在禦道上,路上宮女太監見了天子禦駕,都是立即在道旁跪伏。

天子坐在飛雲輦上閉目沉思一陣,然後對隨在駕旁的張鯨吩咐道:“讓北鎮撫司不必再審林延潮了,就以辜負君恩,藐視太後的罪名,將林延潮革職削籍。不過之前對林府封贈的誥命,以及蔭襲不奪。”

“這段時日來,朝野因為林延潮上疏之事,已生太多議論,早日結了此案,堵住好事之人嘴巴,最重要是不可擾亂太後大壽的心情。”

張鯨稱是一聲,心底想著天子對林延潮的處置。

革職就不說了,削籍就是削除官員的身份,變為平民百姓。這是比貶官,冠帶閑住更重的處罰。但林府的封贈都保留,說明天子對林延潮還是有恩情的,如此不算最好的結果,但也是不壞的。

爭取到這個結果,也算是張鯨對得起林延潮送的一萬兩銀子了。

張鯨急步跟在天子的飛雲輦旁道:“陛下,不過就這幾日東廠刺探的情況來看,革除林延潮官職,恐怕仍不足以平息朝野輿論啊。”

天子皺眉道:“怎麽朕饒恕林延潮死罪還不足以平息朝野議論嗎?難不成要學先帝處置海瑞那樣,將林延潮在詔獄關至朕死的那一日為止。”

天子這麽說,張鯨嚇得腳步一亂,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天子見了不由大笑,拍著飛雲輦的扶手道:“瞧你嚇得那樣子,到乾清宮暖閣陪朕說話。”

至乾清宮暖閣後,張鯨服侍天子更衣換上燕服。

張鯨細心地為天子梳理鬢發,天子滿意地道:“宮裏這麽多太監,還是你最深悉朕心。”

張鯨笑著道:“奴才沒啥出息,只知如何一心一意服侍萬歲爺。”

天子笑了笑道:“別說那些漂亮話,你告訴朕東廠這幾日刺探到什麽?”

張鯨斟酌詞句道:“陛下,據東廠在各衙門的眼線回報,眼下朝堂上百官為林延潮之事不平,不斷向言台,內閣施壓,名著意思是要釋放林延潮,暗著實欲陛下,太後減免潞王大婚之費,以及停止清算……奸黨。”

張鯨看了一眼天子的臉色。

現在張居正之事現在已成了天子心中的逆鱗。

天子對張居正各種心情都有,十分復雜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天子年少時的敬,怕,到了後來的忌憚,恨,以及現在愧疚,憐憫。

這麽復雜的感情,連天子都不明白,有時候表達是喜,有時候表達是怒。

對於張居正之事上的喜怒無常,令在天子身旁的人,也怕一不小心觸了天子心底的逆鱗而引來殺身之禍。

所以張居正的名字,以及他的事,絕不可在天子面前提及。

這倒是與林延潮不同,張鯨明白,天子現在對林延潮雖是很生氣,但心底裏對林延潮能持儒臣忠節的骨氣還是敬佩的。

否則也不會方才看到林延潮的血書後,半天凝噎不語。

反而若是林延潮真寫了伏辯,天子雖對林延潮能消氣,但對於這樣不能堅持立場的大臣,是不能真正以平等地位視之的。

天子沉吟半晌道:“朕記得當初林延潮上奏,將奏疏送至通政司,抄本至會極門文書房,再讓燕京時報全文刊發。以他三元及第,當世文宗的名聲,以及學生,同僚的奔走,他是要裹挾輿論,來讓朕就範。”

“所謂一支筆能勝百萬兵,也不如此。現在百官以及民心,都在林延潮一邊,朕要怎麽辦?”

張鯨在旁道:“陛下,林延潮能有幾斤幾兩,陛下才是九五至尊,士心民心永遠是站在陛下這一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