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3章 再見胡提學(第2/3頁)

陳濟川恍然道:“原來如此,老爺,這胡……胡大人,雖只送了帖子,但人就在府外。”

林延潮訝道:“還不早說,先請他至堂上寬坐,我更衣後立即就去。”

於是林延潮將身上燕服換下,穿得鄭重其事後迎出門外。

到了廳堂,林延潮但見一位老者穿著一身半舊的緞面棉袍,正安坐喝茶,不是胡提學是誰。他與十年前變化卻是不多,仍是溫潤儒雅,有德長者的作派,身旁跟著一位師爺,他的面孔有幾分相熟,正是當年胡提學身邊的許姓幕客。

林延潮快步迎至堂上,向胡提學執弟子禮道:“不知老師駕臨,有失遠迎,弟子林延潮拜見。”

胡提學笑呵呵地起身攙扶道:“你眼下乃當今狀元,與當年不同,此禮可不敢當。”

林延潮堅持道:“當年若非有老師,哪裏有弟子今日。”

胡提學見林延潮如此念情,笑著點了點頭,讓林延潮施以全禮。

胡提學身邊那位許姓幕客也是向林延潮行禮。

林延潮還記得自己當年上門來找胡提學,都是對方接待。當時自己一文不名,不是求胡提學辦事,就是上門送上節儀,對方面上客氣中帶著三分敷衍。

林延潮對許姓幕客道:“許兄乃是故人,不必多禮。”

許姓幕客局促地道:“不敢當,狀元公乃朝廷大臣,許某豈敢不向狀元公致禮,貴賤有別,狀元公稱許某賤名忠欽好了。”

林延潮也沒堅持,當下請胡提學上座,自己陪在下首,許忠欽就侍立在旁。

胡提學打量林延潮一番,然後嘆道:“這一別就是十年,老夫還記得當年在福建督學任上,與你結緣,那時你乃是少年,而今三元之名,天下皆知。而老夫也在浙江任上已是六年,真是歲月倥傯。”

見胡提學念及別來之情,林延潮亦道:“,當初學生不過是山村小童,幸蒙老師青眼,學生一直盼能與老師重逢,今日終於得願。”

胡提學笑著道:“老夫身為一省督學,為國舉才,乃應有之意。你小小年紀,有如許才華,這等神童老夫怎會錯過,此乃本職之事,實沒有半分私心。後你中了狀元,老夫慶喜自己總算有幾分眼光罷了,也未向外人宣揚一句你乃吾當初門生。這一次來京聽坊間相傳,說你放了南闈主考可是真的?”

林延潮心想果真這事已是成了公開秘密,當下道:“回老師的話,確實如此。”

胡提學捏須點了點頭道:“衡文之典朝廷向來不會輕授,老夫為官幾十年,以未主持過鄉試為一生之憾,而宗海得蒙聖眷,切切珍惜,不可辜負聖意,此去應天當思天思地思君思民,持秉公之道,為國舉才。”

林延潮稱是道:“學生記住了。”

林延潮本以為胡提學親自這一次上門來,也是請他在應天府鄉試中關照他的家人。胡提學對他有舊恩,若他親口提,林延潮倒真有幾分為難了。但顯然胡提學並沒有這麽想,卻令林延潮有些意外。

想到這裏林延潮隨口問道:“那老師這一次入京作何公幹?”

胡提學笑了笑,一旁許忠欽插話道:“朝廷外官三年一考,需入京朝覲,東翁在參政之位任至六年,今年是第二次入京朝覲。”

胡提學道:“是啊,老夫乃嘉靖三十五年諸大綬榜進士,三年前入京同年尚有數人,這一次老友凋零已無舊人,本以為無處話聊,卻見到宗海你,不由令老夫頗感人事滄桑,令人尋味。”

林延潮笑著道:“這倒是學生榮幸了,只是老師已為藩司大員,六年任滿,再晉一步應是藩台,臬台。”

許忠欽在旁道:“是啊,但拔擢陟升之事,也需朝中有人才行,這一次老爺來京,舊友已是不多,也不知找誰。狀元公在吏部那可有朋友?”

林延潮聽了尋思,胡提學是湖廣崇陽人,乃張居正的同鄉,但眼下張居正已不是首輔,若謀升遷確也麻煩,自己也不好開口。

胡提學聽了對許忠欽道:“誒,你這不是讓宗海為難嗎?老夫大計一等,四格皆優,吏部還不肯為老夫升遷嗎?”

林延潮才想胡提學找上門來。

大計一等,四格皆優,這對於外官而言,當然是十分優秀。按朝廷律令,是應給與升遷的。

但規矩是規矩,但上面沒有人,不去疏通門路,自有人會想出借口卡你,讓你升遷無望的。

如大清官海瑞任知縣時,到了上京朝覲之年時,曾向地方科派二百四十兩銀子作贄敬之費,其中九十兩給了府衙及布按二司。

有人就拿此說海瑞拿這一百五十兩行賄京官,說海青天原來也有行賄之時啊。但一百五十兩銀子,別說行賄京堂了,連下面的胥吏都不放在眼底。勉強夠最低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