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東洋

有楊策在上座,西班牙貴族什麽都說不出來。

他們說不敢打擾陳將軍招待渡海而來的楊將軍,希望能在今後有更加私密的機會能表達為朝廷效力的心。

楊策卻並未給他們留半分情面,讓他們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聽著蹩腳的漢文還不如說西語呢,反正大家都聽得懂。

陳沐其實倒是希望西班牙的貴族們說些什麽,反正說什麽他也不會在意,他只是想借此時機冷靜地暗中觀察楊策。

他一直到楊廷相從墨西哥城傳來消息他才知道,林阿鳳的海盜部隊裏居然也有講武堂出身的軍官。

現在看來,廣州講武堂的歲月給楊策身上刻下不可磨滅的印記,他的步幅、站姿、坐姿依然還是明軍新軍官統一的做派,這一點上使用同一份操典的南北講武堂將官都一樣。

但陳沐相信數年的海盜生涯同樣給楊策的身心帶來不可逆轉的改變,尤其在於陳沐對楊策最深的疑問——講武堂學員為大明朝的天子驕子,旗軍、營兵、武舉、武進士、講武堂畢業生員,這一個個武人出身階層幾乎鎖死了八成天花板。

旗軍出身的普通軍戶除非在四洋軍府名下,否則窮其一生能升至副千戶就很了不起了;普通營兵倘若運氣好,正千戶掛個副指揮、升個守備官也差不多走到頭;武舉出來就是千戶、武進士出來就是指揮使。

講武堂要特殊一些,出來放到國內衛軍就是千戶、指揮使,進了四洋軍府則是百戶起頭,但軍府不停擴編,不知不覺人的運氣就好上許多。

四洋軍府就是造高級軍官的地方。

就像那林琥兒就是四洋軍府制造高級軍官活生生的例子典範。

一介新會農夫沒了土地要報仇,因緣際會進了南洋軍府,一輩子沒打幾場仗,本身素質無非以南洋軍府的標準看是多才多藝的旗軍,一路官運亨通,總旗、百戶、副千戶、正千戶,如今付元去新西班牙做總兵官,讓他當了邊境鎮守指揮使,說出去人家也是總兵官了。

雖然這個總兵官就管著一條路,手底下千把號人馬,但那也算總兵官。

這是最令陳沐困惑的地方,在講武堂學了一身本事的楊策,為何要在畢業後離開極易升職的南洋軍府,反倒跟著林鳳去打天下。

什麽叫明珠暗投?

這就叫明珠暗投!

要擱在以前,陳沐也覺得稱王稱霸挺威風,可這些年他見得多了,對一個正處在上升擴張期龐大帝國中主管外事的帝國重臣來說,國王……真的不算什麽。

皇帝給他的金牌還在手裏攥著,代表皇帝的尚方劍也還未使用,拿著這兩樣東西,他自己就能封國王。

林鳳所能給他的一切,大明都能輕松給予,而林鳳不能給他的,大明也能輕松給他。

楊策沒對陳沐說實話,盡管在西班牙貴族們看來海上橫行無忌的漢國海盜頭目在‘覲見’大明帝國重臣時表現得像個舔狗,張口稱校長、閉口稱決策高超。

但他依然沒說他投入林鳳麾下是源於南洋大臣高拱的運作,他只是說:“一時豬油蒙心,在南洋用軍船給葡夷運了兩門炮,依法應得銃斃,只好逃了出去。”

合著是個逃軍。

“這可真是豬油蒙了心。”

陳沐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給葡萄牙人運兩門炮才能掙多少錢?二百兩銀子?

你要是都已經壞到這個程度,你幹脆直接給那幫葡萄牙人幹死,割了腦袋搶了武裝商船,回頭朝廷給你的賞賜不比運炮少,弄不好直接升官了!

就算朝廷不賞,大明軍官與葡夷海寇發生沖突,別管是閩廣地方還是南洋軍府,誰不站你背後,最壞最壞,你罰幾個月俸祿頂天兒了,他們的財貨還不都是你的。

楊策並不知道,在陳沐眼中,他已經把壞和傻都占了。

高老頭兒想的借口也太壞。

楊策也沒辦法,西班牙人還在這待著呢,他身邊也有來自漢國的隨從,他能隨隨便便把自己是高拱派往跟隨林鳳的事說出來?

“不論如何,正如你所言,我們把天下連成一片是件好事,跟我說說漢國的情況吧。”

“是,過去大王在西大城定都,後來都城被波斯艦隊毀掉,又在西大城南方的仙勞冷祖島駐紮,當地土民接納,而後同波斯人打過一仗。”

所謂的仙勞冷祖島就是馬達加斯加,在大明的輿圖上,遍地神仙海島,可島上沒一個神仙。

“在下一直在非洲西海岸,主要是為同土民部落貿易換取黃金,他們有許多金,每過幾個月,瓊王的船隊會從我這把金運回仙島,再從西洋軍府處取得所需輜重。”

陳沐皺起眉頭,他們這個產業鏈聽著有點怪異:“仙島產什麽,還是你們拿國中商賈那買來的貨物與非洲土民貿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