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茶館

道君廟前茶樓,當地百姓、各地部眾以及墨西哥城過來的西班牙騎士在門前或坐或立,圍得裏三層外三層,摩肩接踵抻指了脖子向內瞧著。

“起初,那金兀術有精兵勁卒稱鐵浮屠,人馬皆披掛重鎧,戰馬以牛皮帶相連,三人一隊,號拐子馬。戰場相逢,宋朝官兵皆不能同起作戰,所攻無不破。”

“是役,金兀術一萬五千拐子馬合十萬步軍南下直插郾城,氣勢洶洶,人馬相連堵墻而進,誓要奪回郾城!”

付將軍話音落下,兩名隨從分別以西語、土語翻譯一遍,遇上實在翻不出的便幹脆以漢語讀音復述。

西國騎士混跡人群之中,到底身份在那,還較為矜持,但常勝縣的百姓就不同了,各個或用漢語或以方言壓著嗓子小聲催促。

付元倒是慢條斯理不著急,轉頭挑著眉毛看向一旁閑坐的石岐,那意思就是‘你看,咱也能說書。’

茶館是常勝縣道君廟外二十二號店鋪,每日生意比酒樓還好。但要說定價,道君廟外的商鋪有一家算一家全都該生意慘淡關張大吉,因為定價太高了。

但偏偏,二兩銀子一桌的酒樓,每天都能賣出七八桌,茶館就更了不得,定價一壺六錢銀的綠茶,來客絡繹不絕。

不過茶樓生意好多半是因為北洋旗軍禁酒,只有陳沐發酒犒勞時他們才能在營中飲酒,因此平時輪休的武官便往茶樓鉆,茶樓基本不對外營業,沒別的原因,就是太貴。

當地百姓能奢侈到二兩銀子湊一桌嘗鮮吃飯,卻遠沒到花銷大半個月工錢跑這兒喝杯茶。

所以茶樓裏坐的基本上都是休假的軍官,他們在戰爭結束後得了不少賞錢,這個地兒又沒有花銷的地方,就他們花得起。

好多人休假跑這兒來也不為喝茶,大營裏輜重供著每日茶飲,他們過來就為圖個熱鬧、涼快。

茶館名叫清涼居,定價不是平白這麽高的,在常勝縣這個終年炎夏的地方,清涼居有冰墻,在這想制冰可不容易。

明軍在城南挖了很深的冰窖,窖裏打井取溫度很低的地下水,即便如此還是要用多次降溫才能制取成冰,很費人力,麻煩得很。

茶錢收的多半都是享受費。

平日裏見多識廣的軍官比方說早年說過書的石岐,乘著涼閑著沒事就會客串一把老本行,天南海北的瞎說,誤打誤撞——這倒成了常勝縣最早的娛樂活動,每天都聚不少人跑到茶館門口等著聽書。

其實跟軍官一樣,別管聽懂聽不懂,湊個熱鬧,有風吹的時候弄不好店裏還能有點兒涼氣出來,舒服。

茶的價格是陳扒皮定的,店家掌櫃也無權更改,不過井裏打出來的白水免費供應,店外還支了兩排桌子與涼棚,供聽客納涼坐用。

就倆要求,一是店內為高雅客官飲茶之地,不飲茶不能進;其次,聽者也是雅客,不可在外喧嘩。

待兩名通譯說得差不多,付元這兒手指輕動,身旁便有侍從提起釉上彩的青瓷壺,一杯綠茶倒在付元面前,他翹著二郎腿緩緩吹去杯中清茗浮葉,小口抿下一口,這才大手一揮醒木拍案。

“俗話說,你有金兀術,我有嶽爺爺。”

“嶽家軍以麻劄刀入陣,士卒不仰望人馬,上砍敵兵,下砍馬足,一馬仆而二馬難行,遂大破兀術軍,令金兀術在戰後慟然道:我自海上起兵,都靠他們取勝,到今天起算完了。”

“那是四百三十八年前。”付元自得地笑著轉身,不忘對看客留下一句:“待付某再休假,咱下次講我朝開國大將忠武開平王,到時諸位誰瞧見了可別忘奔走相告。”

付將軍看上去對自己的說書效果滿意極了。

坐在一邊飲著冰鎮涼茶的石岐嗤之以鼻:“講的好極了,比我十三歲時還要好!”

付元壓根不接話茬,起身坐在石岐對面問道:“我在這聽二爺說了不知多少次巴拿馬,你從那邊回來,那巴拿馬是什麽樣?”

“沒什麽特別,不像常勝這麽荒涼,看上去很富庶,就像我們剛到呂宋時的樣子,一個神奇的地方。”

石岐說著從瓷杯中倒出些水在桌案,撐著胳膊對付元到:“不過戰事就不值一提了,巴拿馬城離海岸不遠,鄧將軍艦隊一靠岸先將港口傳達明西開戰的消息,等了一炷香便下令進攻,我們攻,他們就跑,一路追進巴拿馬城。”

“好像歐羅巴所有商幫都在那有人,我們跟著海港潰軍打進城逮了不少商賈,在城裏打了幾場小仗,潰軍商賈接著跑,我們就接著冒雨追擊。”

說話間,石岐已經在桌上用水畫出巴拿馬的大致地圖,指著中間道:“這有個大湖,東邊都是山,巴拿馬城依山傍水,在貫通地峽的山上,西班牙人用卵石沿著山脊鋪出一條驛道,一直通到另一邊,你知道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