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罵陣

有了北虜信使來勸,兩位監軍這才真信了陳總兵本部的戰力,這種反差帶給陳矩、吳兌極其強烈的震撼。這兩位別管是文是宦,都可謂久掌兵事,可越是知兵,才越覺得陳沐這支五百上下的旗軍是寶。

拴馬橋邊屯衛明軍三千余,但其中兩千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新卒,弄不好連血都沒見過,一看他們慌張的神情就知道前面的仗不是他們在打。

而真正稱得上軍士的,卻只有戰壕裏三個百戶與炮兵陣地上一個百戶,再了就是遊曳左右跑腿傳令的百戶,攏共不到五百人。

陳沐這支旗軍,尤其對陳矩而言,太有意思了。

不論是其軍械置備還是戰壕炮台,都對掌管神機營的陳矩有極強的對照意義。

不過吉能一時半會是不敢打陳沐了,大軍在河對岸一屯就是兩日,兩個晝夜戰線往前拱了一裏,軍騎遊曳散亂。看起來這種迂回試探的狀態還能持續好幾天才能再打一場。

吉能很急,哪怕僅僅駐軍二日,但這狀況在他們翻越長城之後根本就沒有出現過,倘若是在先前任何一座城池任何一道關口,他們都會繞道而走,偏偏是拒馬河,無路可繞。

陳沐比吉能更急,他比誰都清楚土默特南侵不是單單拒馬河的局部戰事,而關系全局,全局的關鍵在俺答、在朝廷,戰爭是否繼續下去的決定權不在他也不再吉能。

他生怕北方議和的事有了決斷,到口邊的銀子飛了!

“這江指揮使,也是個狠人啊!”

吉能不敢在陳沐駐守的拴馬橋強攻,對付小河谷的延慶衛守軍卻從未手軟,雖主力牽制陳沐,放出千騎三日裏接連進攻延慶衛所屯小河谷多達七次,以擾襲疲兵為主——陳沐看來是這樣的。

而在江月林遞交來的戰報上,哪裏是什麽擾襲,那就是總攻!

每一次延慶衛旗軍都要拿命去阻攔敵軍騎兵,頂著箭雨淌至河岸阻擊敵騎,死傷頗大,戰果不佳。

斬獲虜騎首級七十九顆,陣亡與傷者四百有奇。

江月林部傷亡,已接近陳沐定下的撤退標準,但江月林卻沒打算撤退,他趁虜騎進攻的間歇,派人策馬疾馳到陳沐這,書信拆開就一句話。

‘陳將軍,再派屬下一千援軍,江某還能再守三日!’

陳沐皺眉不語,問道:“你們江指揮使在做什麽?”

開戰前戰意低迷的是他,開戰後死戰不退的也是他,這中間肯定是發生了什麽變故,否則四倍的傷亡是不可能讓將領堅持死戰不退的。

“也在挖壕溝設鹿砦,江指揮說以前攔不住北虜是因為搶奪首級、吝惜戰馬,如今將軍下令戰後數首級均功,他帶兵幾次身先士卒,已想出野戰殺北虜的方法。”

“哦?”陳沐樂了,問道:“什麽方法?”

“先用長矛拒馬,矛兵裏夾著滾刀手,砍馬腿,把馬砍翻,北虜手格亦不強於我。”傳令兵面對陳沐時有些怯懦,想了想才說到:“這是戚帥早就下過的令,只是那時候都不懂,沒和虜賊見仗哪舍得殺馬。”

陳沐出氣緩緩點頭,這就對了,以步兵同騎兵打戰還想著怎麽把馬搶過來就是腦子有洞,一匹好馬止七八兩銀,斬一虜首便是百兩銀子,多少匹好馬都買了,倒是想著保馬殺人,反倒為敵所殺,得不償失。

“好,陳某且借調一千兵至江指揮麾下,我可不是讓他們去打仗的,他們這些礦兵過去幫江指揮挖戰壕,打仗還要靠旗軍。如果事不可為,也不要同胡指揮搶功。”陳沐有了決斷,道:“無論如何,再守一日,同胡指揮換防,旗軍需要休息。”

陳沐估計讓江月林堅定守備的心思不單單是殺馬再殺人,隆俊雄的八門火炮應該也起到不小作用,要不然以旗軍對北虜,小河谷那樣的地形傷亡四百都是少的。

小河谷那邊暫且不提,單說拴馬橋兩岸,陳沐在吉能的使者回去後就在找人,在全軍中找會唱會跳的募兵,不但要挑這些才藝,而且還要試他們的膽量,最終集結出一支十人隊,由一名南洋衛小旗帶盾手護衛著臨至陣前岸邊。

“將軍要讓他們做什麽?”

吳兌和陳矩這幾日是大開眼界,他倆人派隨員把陳沐的陣地布置全畫了一遍。

“去挑戰罵陣,這幫北虜在橋那邊,我的旗軍好幾日沒踏實睡過了。”陳沐眼睛很紅,盡管初陣得勝,但大幾千虜騎在河對岸遊曳誰都無法安眠,他指著廣闊的河面道:“吉能會想辦法突破河面,沿線數十裏未必沒有可供步騎突破的地方——不能讓他安寧。”

陳矩對罵陣之類的事並不感興趣,他這幾天都被南洋造火器迷住了,專程向陳沐討要了南洋衛火銃兩杆,沒事就圍著炮兵陣地兜轉,摸摸這看看那——神機營可沒這種重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