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引火

廣海衛可是有新奇事,先是衛城被一群倭子攻占,接著倭寇出城連戰數陣把馳援趕路的旗軍紛紛擊退。

周邊百姓還等著看屯在城下兩支旗軍平寇呢,就聽說旗軍騎馬散布周邊到處打聽哪兒有礦窯、誰家備著棺材,當天夜裏就強征上百礦工幾口大棺材回來。

當然也少不了火藥,最近的新會所火藥被拉來幾千斤,福船上的備用火藥也派上用場,湊了上萬斤,就這陳爺還覺得不太夠,整晚上熬蠟塗塗畫畫,誰也不知道他在畫啥。

白元潔和張永壽帶兵在傍晚又佯攻一陣,沒接戰就退回來,帶回一根打著結的長繩子,繩結是從營地到壕溝、從壕溝到城墻根的距離。

旗軍伐木、礦工連夜開工。

開始山主被強征過來嚇得半死,以為旗軍是讓他們跟倭寇拼命,一個個在營裏哭天搶地,後來聽說只是挖個大洞,懵懵懂懂地就開工了。

“這圖是何意?”白元潔帶著張永壽湊近了咬著嘴唇細細端詳陳沐畫的圖,看不出個所以然,白元潔指著問道:“這個,是城墻?”

這種簡筆畫畫風格,白爺表示並不容易接受。

陳沐在琢磨擡棺掀城的原理,把城墻下挖個大洞、轟一聲炸了,就能把幾丈高的堅實城墻炸塌下去?

他怎麽感覺這麽不靠譜呢?

所以他的計劃並非這麽簡單,由礦工挖地道至壕溝,以免在路上行走被倭寇發現,接下來壕溝那邊到城墻下不過十幾步距離,由礦工分開挖出三條土道,直至城墻下更深的地方,隔開挖出幾個相鄰的大空洞,空洞之間留出土墻立起木柱承重。

到時候外面大洞封死只留引線,棺材一炸承重土墻、木柱全開,就能把城墻陷塌,巨大震動自然也能把墻磚抖散。

工程量很大,沒幾日下不來。

新寧在次日送來米糧,都不需要陳沐白元潔派人去催促。

百姓呀,聰明著呢!

“從香山過來,香山百姓不給米糧吧?可到新寧來打仗,新寧百姓肯定把米糧備好。”張永壽眼睛迷成一條縫,笑著往嘴裏丟了顆花生,譏諷道:“打仗就想起來兵了,是拿咱當土匪防著呢,生怕搶了他們。”

陳沐不知道該接什麽話,笑笑不吭聲,心裏咀嚼著倒覺得這話有幾分味道。

家貧思賢妻,國難思良將,不就是這道理麽。

倒是白元潔,也不說話只是喝粥的速度快上幾分,擡起木碗把剩下白粥都喝下肚,這才把碗筷撂下瞥了張永壽一眼,催促道:“軍戶吃糧上陣殺敵,老百姓不該咱不欠咱,別老說沒用的屁話。”

“吃完沒,吃完巡營去,待會再佯攻一次。”

張永壽癟癟嘴,哼哼兩聲撂下碗掛刀出帳,“知道了。”

等張永壽走了,白元潔才憂心忡忡地對陳沐問道:“棺材,能有用麽?”

圍城營地外的岸邊,船炮聲再次響起,陣地上幾門小炮也轟鳴而發,角聲鼓聲炮聲中,旗軍咆哮著沖向城門。

在火炮的掩護下,城上倭寇抱頭鼠竄,直被旗軍沖至門下,七手八腳搬開堵門的磚石木柱,接著張永壽一聲令下,旗軍散開。

城門樓上倭寇抱著石頭滾滾砸下。

又一次佯攻無功而返。

陳沐在夜裏鉆進洞裏看了看,礦工做這事非常順手,在地下,不單洞兩旁紮起撐木與梁頂來預防塌方,就連底部都用竹子橫著鋪成一排,隨著向裏還挖出一點坡度,好讓棺材順進去更容易。

城下壕溝裏本插著無數倒刺木,卻被礦工們在第一個夜晚就卸出一條通路,倒刺都丟到上面掩人耳目,底下連通城下挖出大洞,運出的土即使是把壕溝兩段填平才不過耗去九牛一毛,只能費力向營地運送。

陳沐打算在今後軍中組建十分之一的工兵部隊,在遭遇戰中這些人沒太大用處,可一旦到了攻堅、圍城甚至守備,工兵部隊太重要了。

一切都是經驗,雖然陳沐確實沒打算攻幾次城,但他極力在把自己的創意、記憶,通過實踐轉化為真正的才能與經驗。

他仔細勾畫著起爆炸城的地道挖掘要點,在隨身記錄的筆記上,甚至還有他對鳥銃接下來發展趨勢的勾畫。

用火器完全替代冷兵器對陳沐來說是需要絕對慎重的,可以想象很長一段時間裏火器與冷兵器並行,尚在發展階段的燧發槍即使添上刺刀,也不能完全替代三丈長矛在近戰中的優勢。

但並不意味不能朝這個趨勢發展,繳獲的西班牙重型火槍和過去的手榴彈給陳沐提供出思路。

打完這場仗,他要好好和關元固談談這些問題。

“哥,挖好了!”

邵廷達在夜裏闖進陳沐軍帳,今夜輪到他監工,只剩最後一點工程,挖好了就急急忙忙過來喊陳沐,還以為陳沐睡了,沒想到又拿著炭筆在本子上勾勾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