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回還

這下還真把陳沐僵住不知說什麽好,他倒是沒什麽心勁管表弟花銷,那銀子不偷不搶賣命換來的,邵廷達想怎麽花就怎麽花,天王老子都管不著。他就是擔心邵廷達被哄著聊倆時辰花出去五兩銀子,被青樓女子當傻子玩。

可現在聽這意思也不像是被糊弄了,何況給妻子買胭脂,還專門找青樓女子參謀,陳沐還真想不到,自己這傻表弟還真挺……挺特麽浪漫!

見邵廷達有些尷尬,陳沐朝前揮手問道:“你說的酒館裏,說書人講些什麽?三國演義?”

他早想問了,這年月酒館裏說書的,是說三國還是水滸?印象裏西遊記是明朝小說,但現在有沒有他也弄不清楚。

“三國?那都多老的東西了!”邵廷達是個心粗的,提起這事兒眉飛色舞,張牙舞爪地走到前頭背著身給陳沐講道:“昨天俺聽了一段,講的是戚將軍、俞將軍在福建討倭故事!兩將軍真是威風,把狗娘養的倭寇打得屁滾尿流……”

說著,邵廷達的情緒突然有低沉下來,舔舔嘴唇百無聊賴地說道:“沐哥,廣州真好,俺都不想回衛所了,整天不是耕田就是給上官打雜,哪有在這兒這麽自在,想飲酒飲酒、想吃肉吃肉。”

邵廷達這麽一說,付元便露出向往神色,不住地點頭;石岐眼睛亮了起來,不過依然沉默無言;倒是魏八郎小小的身子從陳沐身側上前,掐著自己的脖子做出鬼臉,怪聲怪氣地道:“廷達哥,別回去了,到時候我們看你被吊死!”

話剛說完,被邵廷達一巴掌拍臉上捂著腦袋躲到陳沐身後哇哇怪叫。

“想廣州過舒服日子,你也得有銀子花才是,就咱手裏這倆錢,夠花十天半月?”陳沐笑了,拍拍邵廷達道:“等回衛所了我想想辦法,看怎麽掙些錢來,有我一口吃的,不會餓著你們。”

邵廷達揚起笑臉,在他眼裏他哥就是有本事,別說今後不會餓著他,就是以前都沒餓著他。付元腦袋靈活,雖然跟陳沐關系遠沒到十分親近,但他才是真正嘗到甜頭的那一個,抱著拳頭就差給陳沐當街磕下去了,拍著胸脯子道:“小的一定唯小旗馬首是瞻!”

還會說成語了!

倒是身後有人拽陳沐衣角,回過頭是魏八郎揚著臉睜大兩只亮晶晶的眼,道:“小旗,我不要吃的,能不能,能不能也給我一杆鳥銃……火銃也行!”

還火銃,老子怕你個傻小子把自己炸死喲!

“行,我屋裏有一杆,回去送你。”說實話雖然陳沐更想給魏八郎弄一杆更保險的精造鳥銃,他挺喜歡這孩子的,不過魏八郎當今的身量剛比鳥銃高一點,裝好火藥拿著通條壓彈都要踮腳,讓他用鳥銃瞄準是強人所難,反倒三尺長的火門槍更合適一點,“你用著可注意點,別打到人。”

“沒事沒事!”死小孩揚著臉笑得像個傻子,身出四根小蘿蔔手指頭,“打到人割了腦袋來廣州,四兩銀子!”

“還特麽四兩銀子!”陳沐擡手又是一巴掌,他們這群丘八堆裏指望長出什麽乖孩子,索性按著魏八郎肩膀頭朝前走著,“回去我教你打銃,練練準頭就行,等你再長高些送你杆最好的鳥銃!”

這麽一鬧,倒是先前因為快回廣州府的壓抑氣氛被消弭無形。

晌午在酒肆吃過酒,幾個軍戶聽著說書人講的故事飲酒直至傍晚,付元去賭档裏小玩兩把,黃昏之時陳沐帶著遊手好閑的幾人回到客棧,剛想在床榻上眯著歇息一會,便聽客棧中吵吵鬧鬧,打開門是白元潔的家兵,通知他們事情辦完該上路回清遠了。

陳沐有些疑惑,“不是說明日再回,這會兒?”

現在回去,出城走倆時辰就入夜,何不明日早上再啟程?

似乎經歷黑嶺一戰,白氏家兵們對陳小旗的態度稍有改善,但也沒好到哪裏去,家兵點頭也不多說,只道:“百戶軍令,小旗還請準備啟程吧。”

白氏家兵也就是個傳話的,說什麽都沒用。夜間行路難的道理陳小旗都能想到,白元潔相比心裏也清楚,要啟程自有原因。陳沐也不深究,向白氏家兵告謝,便打發小八郎去叫起眾人,邵廷達與付元背起鄭老頭,收拾了行裝啟程上路。

旗下眾人來的時候大多空著手,至多有刀銃槍矛與口糧罷了,走的時候都有了行禮。陳沐騎上馬兒穿著緞面皮靴,邵廷達一背囊好幾盒胭脂水粉,余者也都買了些小物事零碎,魏八郎偷偷摸摸地把冰糖紅果用油紙包著揣進懷裏,還不忘往疼得直哼哼的鄭老頭口裏塞一顆。

“酸甜,不疼!”

如果說來廣州府時歷經一場血戰,他們身上多少帶著殺伐之意,有些許的行伍氣息,看了廣州府兩日繁華,再從廣州府往回走,模樣就兵荒馬亂了,活像群兵痞難民搶了東西逃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