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烏合

好的不靈,壞的靈。

白元潔一路想著不要遇上匪徒,可偏偏他們一行在路上緊趕慢趕,過黑嶺時還是拖沓到了天色已暗,到底是要夜宿嶺間,這讓眾人心中都帶著緊張。

眾人在黑嶺中尋了一處山坳拴好車馬就地紮營,點起篝火坐到一旁吃些幹糧,張永壽看眾人如臨大敵的模樣不以為然地笑道:“要我說諸位不必如此驚慌,那遇襲的商賈不過十余人還尚有逃出去的伴當,我等一行二十人,各個攜帶兵器連鳥銃都有四,不,五杆,難道還會怕了區區山匪?”

白元潔沒有說話,陳沐笑道:“張小旗說的有道理,不過不怕歸不怕,應有防備還是要的。”

陳沐對張永壽挺有好感,不過單聽他這話,料想將來其將來在武官仕途上未必能有多少建樹。其實如今一行人多多少少心裏都帶著警惕,偏偏張永壽就沒半點警惕,他那一小旗的旗丁也都圍著篝火沒半點防備。白元潔是真警惕,就連這處駐防營地都是他選出來最好布置防備的地方,三面都是石頭,即便夜晚遇襲也只需要防備前面一個出口就夠了。

至於陳沐?陳沐是假警惕,真害怕。

出發前往廣州府時他還尚未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只覺得一路上即便遇上匪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狹路相逢依照他操練的陣形糊弄著沖殺過去就算了。可正等事到臨頭,哪怕還沒遇見匪徒,單是想想便讓他知道一切沒他想象的那麽簡單。

以謀財害命為職業殺人不眨眼的匪徒?

即使有過從軍經歷,陳沐不是神經病也不是瘋子,不害怕是假的。

吃過幹糧就開始值夜,手底下六個旗丁都得了陳沐的囑咐,就連睡覺鋪開的毛氈子都依照陣形就為了突然遇襲能保持陣形直接投入戰鬥。尤其是邵廷達與魏八郎,心腹一個在左邊一個在右邊,這才讓他能安心睡過去。

眾人都是緊張兮兮熬到很晚才睡去,包括白元潔在內一眾盡管都是軍戶,可承平已久沒有誰真的經歷過戰事,倒是石岐與張永壽旗下的兩個旗丁及四個白氏家兵稍顯鎮定……他們才是真正殺過人的狠角色。

夜裏窸窸窣窣的聲音將陳沐喚醒,睜開眼便見昏暗的篝火映照著邵廷達的手在自己身上推來推去,陳沐張口剛想說話便被捂住嘴巴,聽邵廷達小聲說道:“沐哥,林子裏有人,別出聲!”

一句話將陳沐昏沉的頭腦陡然清醒過來,渾身驟然緊繃,接著便見邵廷達伏低了身子捉刀在手,臉上沒有平日裏那憨傻模樣反而滿是兇悍,目光透著危險望向密林。順著邵廷達目光的方向,陳沐趴著便見到睡前白元潔布置在營地邊沿的三堆篝火,中間的篝火因無人添柴已經熄滅,兩側的篝火也光亮昏暗,映照著密林,但在陳沐眼中並未見到有絲毫風吹草動。

盡管不解,但看邵廷達的模樣不似作偽,陳沐小心翼翼地將火銃放到身旁,又一手捂著魏八郎的嘴輕聲叫醒他,接著轉頭望向白元潔的方向,居然發現白元潔側身躺著也已經醒了,見他望過來,謹慎地點點頭,握著拳頭隨後做出十四的手勢,令陳沐心驚不已。

十四是什麽意思,白元潔發現有十四個盜匪?

魏八郎醒了,聽到陳沐的話瞪大了兩只眼睛,不過這個半大小子什麽都不懂,陳沐在他眼中只能看到像那天對老瘸子行刑時一樣的驚恐裏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仿佛過了今天他就是個真正的男人了一般。

“待會別亂動,躲在後面給我鳥銃裏裝子藥,聽到沒。”

要不說死小孩傻,不停地點頭好像陳沐說要給他的不是鳥銃而是糖豆一般。這小子根本不知道什麽是害怕,不得不說,雖然陳沐一直覺得小八郎傻,但魏八郎的表現確實比陳沐要好不少。

白元潔醒的比陳沐要早,自幼習武與家傳的訓練讓他比旁人睡眠要輕上一些,何況露宿野外本就讓他休息中帶著警惕。盡管他仍然躺在那沒動,但已經打發一名白氏親兵借著馬車的掩護去喚醒張永壽旗下的那幾個火銃手,以期在稍後能拉出第二道防線。

從他們休息時睡覺的方位便能看出白元潔的布置,陳沐小旗七人在最外側,中間是白元潔與四個親兵,在最裏面是張永壽小旗十一個人,他們與白元潔中間,則放著馬車,兩側拴著馬匹。

拿陳爺當盾牌使呢!

陳沐這邊沒見什麽動作,邵廷達悄悄叫醒一旁的石岐、陳冠時,陳沐盯著密林的目光終於發現灌木叢嘩啦啦地動起來,後面確實有時隱時現的人影,才剛端起鳥銃便聽身後發出叫喊。

“賊人?賊人在哪!”

一聲驚叫,是張永壽旗下的旗丁驚醒中發出的喊聲,接著林間便有箭矢射過來,幾個衣衫襤褸的身影便躍出灌木叫喊著舉著刀劍沖殺出來,驟然間身前身後亂作一團,有槍響與慘叫從身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