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4章 遙望之殤

是的,張中將口中所說的阮玄武中將不是別人,正是第29軍獨立第39旅的旅長。

盧溝橋事變中,獨立第39旅留於最後殿後被日軍重兵包圍,最終被全體繳械關入戰俘營,在半月前被劉浪用日軍戰俘給交換回來,精銳被他弄進了獨立團,剩下的四五千人盡數歸了第十七師。

但能讓臉皮厚如城墻一般的浪團座尷尬的,自然不可能是沒有在此地的獨立第39旅旅長,而是眼前這位。獨立第39旅歸第29軍第38師直轄,而38師師長可不是正在說39旅旅長的張中將嘛!

換句話說,劉浪吞的可是張中將手下的兵,人家妥妥的正牌債主,要是找他要人,劉浪可是真的理虧了。

如果是別人,劉浪自然可以一走了之,有本事你自己去找軍政部長打官司,可眼前這位,劉浪還真不會這麽做。

劉浪老臉忍不住微微一紅,幹咳兩聲:“張將軍實在是對不住,我當日和日寇交換戰俘救出的第29軍官兵,像獨立第39旅建制基本健全本應該全體歸建38師,但因為尚在前線,趙師長的第十七師在晉東戰役中人員損失過半,因此我擅自做主,將獨立第39旅五千官兵盡數劃歸於趙師長麾下。”

雖然浪胖說得倒是很誠懇,但多少還是帶著些許本性,頗有點兒耍無賴的節奏,事兒是我做的,但人卻在老趙哪兒,現在想要人找我可沒用,得找老趙才成。

張中將雖然也是厚道人,但能混到中將的位置,這情商自然也是杠杠的,聽劉浪如此一說,不由啞然失笑道:“呵呵!對不住此言又從何說起?前天又玄前來南京看我專門說到獨立第39旅之事,說他麾下的一個團長被第十七師收編後繼續擔任上校團長,用十七師師部的電台發電報與他,告知獨立第39旅全體官兵都已脫險,除極少一部返回家鄉,其余依舊選擇在軍中效力。他還專門提到了你,說如果有朝一日能碰到你,必定大禮相謝,謝謝你救他麾下數千弟兄出了日寇的牢籠。作為他們昔日的直屬長官,你說,我這個曾經的38師師長是不是得給你鞠上一躬?”

敢情這兩位中將不是想要人,而是要謝劉浪救人之功。劉浪放下心來的同時終究覺得還是有些抱歉,臉上閃過一絲疑惑,問道:“那自北平一戰後,張中將為何供職於軍政部?我記得第38師一部尚在北方平漢線一帶對敵於日寇。”

劉浪也不是萬事通事事都知道那般詳細,他也只知道張自忠從北平脫身之後去往南京,卻不知這位還在軍政部窩屈過一段時日。

一說到這兒,張中將面露苦澀,眼裏更是滿含屈辱,幾乎要落下淚來,冷靜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自北平失陷,日軍滿城搜捕於我,我不甘被擒躲入東交民巷使館區,後來在友人幫助下喬裝打扮離開北平前來南京向國府及軍事委員會領罪;而又玄則是見事不可為,為避免日軍拿著他中將的名頭說事,連夜逃出日軍包圍圈自天津上船輾轉香港自廣州來到南京。我們自逃離北平之後,最大的心病不是擔心戰事失利受罰,而是擔心獨立第39旅被日寇收編成為助紂為虐的二鬼子偽軍,那我和又玄可就真的成了報紙上和青年學子口中的吳三桂第二、張邦昌第二了!而如今劉團長你將獨立第39旅6000將士救出苦海,重新返回抗日戰場,還又將我和又玄免去漢奸的罵名,對於我們二人來說,實在是恩同再造;至於這6000將士重返抗日戰場,只要能打鬼子,用哪個部隊的番號又有什麽關系呢?”

劉浪至此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位看到自己如此激動,原來這其中還有如此重要的一個點在其中。在曾經的時空中,這位可沒有現在這麽好運,被一幫文人們口誅筆伐了許久,“漢奸”之名數年也不得洗清,恐怕和獨立第39旅的悲催結局也有很大關系。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視死如歸的英雄,尤其在受過曠日持久的折磨後,只要一個人的意志松懈,可怕的群體效應很可能導致獨立第39旅大部分官兵被迫成為偽軍。

恐怕在曾經的那個時空,只身逃出北平的這位陸軍中將沒有返回軍中而是選擇徑直來南京請罪的那一刻,就已經心存死志了,要不然也不會在以後的戰鬥中以一集團軍司令之尊親率一線部隊沖鋒在前了。作為一軍之將,他不會不懂得在前線的風險,但他依然這麽做了,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想死。用死亡,一證自己的清白。

“張將軍,你我戰友異地重逢,是值得慶賀之事,不如我請你吃頓便飯如何?”劉浪看了看手表,已經是接近下午五時,便建議道。

“那恐怕還得等上稍許,還沒有到……”張中將看看懷表,臉上露出一絲為難。

“哼!老兄,你在這裏所受的委屈我不用問都看得出來,怎麽?軍政部就了不得了嘛!想治罪盡管來,何必以此來折磨我抗日前線將領?今日就是不受他們的氣了又如何,大不了來我川軍,以你之資歷,統領一軍又有何難?”劉浪冷笑一聲,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