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0章 殤!

兒是娘的心頭肉。

傷在兒身,痛在娘心。

更何況,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懷裏擁抱的是兒子的骨灰,早已在熾熱的戰火中融化逐漸冰冷的骨灰。

母親悲於兒子的離去,作為父親,豈能不悲。

一瞬間幾乎是蒼老了十數年的陳子祥也曾經是一名軍人,在1902年東渡日本,進入日本著名的士官學校步兵科學習。而且,陳子祥求學期間,曾教訓過日本學生坂垣征四郎,也就是如今正在山西率大軍和中國軍隊作戰的板垣師團師團長板垣征四郎。

陳不平在晉東空戰中打得華北日軍陸航痛徹心扉,兩個中隊的戰機化為漫天煙火,他這位老父亦不讓其專美於前,在年輕的時候對板垣一頓痛揍,讓坂垣征四郎的耳朵留下殘疾,成了“殘耳將軍”。

頗有些未來動畫片“黑貓警長”中另一位著名反派主角“半只耳”的感覺,反正當劉浪看到這一軼事的時候,第一個就想到腦門上纏著半片繃帶的小老鼠形象。

劉浪甚至因此決定,在日後與板垣師團對陣疆場的時候,就以“半只耳”為原型畫上數千副漫畫,用空心彈投擲於第五師團的陣地上,然後命全軍高唱“黑貓警長”。

也不知道,能不能不用槍彈,就把那貨給生生氣死,劉浪一點兒也不介意提前幾年把那個四肢短小腦門卻足夠大最後給盟軍生生絞殺的日軍陸軍大將給氣成腦溢血。管他怎麽死,反正戰犯必須死。

可是,就是這位得到兒子戰死消息悲痛的好半天沒有說話的父親,在緩了一會兒後,握著劉浪的手,卻說道:“懷明之死,死得其所,惜其為國家盡力太少……”

母愛如海,深不見底;父愛似山,巍峨聳立。

兒之一去,白發人送黑發人,如何不悲?只是,悲慟之余,更是思及衛國大戰,那不是陳家一家之戰,那是“趙錢孫李、周吳鄭王……”中華百家與異族之戰。

若敗,百家姓無矣!全為松下、井上……等可笑之稱。

良久,直到陳懷明之兄,得到信息後從軍營趕回,待其家屬悲慟稍減。

劉浪代替王世和於陳家小院,對晉東空戰參戰之十六名飛行員,授勛。

陳懷明,授五等寶鼎勛章,追授空軍上尉軍銜;

周大鵬,授五等寶鼎勛章,授空軍少校軍銜;

……

陳懷明的寶鼎勛章,就在他覆蓋著國旗的靈柩上靜靜躺著。

但周大鵬等人的勛章,卻也沒有掛在他們胸前。

每念到一個名字,身著中國空軍禮服的軍官上前一步敬禮,授勛,然後,將自己所獲之勛章,鄭重放於犧牲戰友的靈柩上。

想來,那亦是他們早就商量好的。

他們無法讓戰友之父母稍減傷痛,但他們,能給戰友身後之榮耀。

整整十六枚寶鼎勛章,從五等到八等,全部掛在軍旗上,熠熠生輝。

再無一人,能有如此榮耀。

“陳上尉之英勇已由航空部報於軍政部,為彰顯烈士英勇並世代銘記,軍事委員會侍從室王長官已經許諾,陳家所居住之路,將改名為陳懷明路。”

不平之兄為陳天和,聞聽劉浪之語,更是淚灑衣襟,這位深灰色軍衣,腳踏粗布棉鞋,腰系皮帶,站於自家兄弟靈柩前,代替全家回應國家撫慰的軍人發言悲壯而激烈:“記得英國的納爾遜將軍在臨死之前,用他最後一滴眼淚,掉落在地圖上,給他的戰友們以勝利的啟示。我兄弟給全國同胞的啟示是淞滬戰場上那每天空中都綻放的火光,每團綻放出的火光都印在我們腦子裏,將永遠不會忘記。這火光照亮了我們的民族,使我們中華民族走上自由幸福的道路!”

青磚鋪就的小院裏,穿著中國空軍制式禮服的來自大洋彼岸的十五名飛行員排成整整齊齊二排跪在陳不平父母膝前重重叩頭,替陳不平向二老致歉,為了國家民族,不能奉養高堂終老。

那一跪,無人拉,因為,他們是那樣的堅決。那,是替戰友的一跪,更是屬於他們的一跪。生,為戰友兄弟,死,亦是。

“孩子們,都起來,都起來。”陳懷明之父老淚縱橫,一個個將這些同為中國人,但口音裏卻帶著些許洋腔的年輕空軍軍官們親身扶了起來。

作為一名老兵,他心裏很清楚,他也不知道,當戰爭結束之後,這些和兒子一樣英挺的青年們,不知還有幾個能像現在一樣站在他們面前。而他們的父母,都在大洋彼岸。

“伯父伯母!這是不平兄弟貼身之遺物。”在告辭之際,周大鵬拿出陳不平貼身存放已經被大火燒焦只有幾頁的筆記本。

陳母翻開記錄著兒子近乎是臨終“遺言”筆記的日記本,心疼的幾乎要昏厥過去,卻依舊堅強的緩緩念道:“前些時日於家中,我很想把自己的心情向父母親講講。我怕他們難受,又怕他們為我的安全擔心,故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我常與日機在空中作戰。打仗就有犧牲,說不定哪一天,我的飛機被日機擊落,如果真的出現了那種事情,你們不要悲傷,也不要難過。我是為國家和廣大老百姓而死,死得有價值。如果我犧牲了,切望父母節哀,也希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繼續投身抗日,直到把日本侵略者趕出中國。戰機編隊即將轉場,有關軍事機密我不能多寫,但此時東南、華北戰火紛飛,我中華天空處處皆為戰場,我自當為我中華天空而戰,若我戰死,璐璐,不必等我,務必珍惜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