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7章 最孤單的“陌生人”

“娘子關是軍事重點,不容有失。我準備在這裏犧牲,只要有一人一槍一彈,就要守住這個陣地三天。現在已經是第二天,還剩一天,你們誰怕誰就走,再不許向我說這些話。如果誰再說撤兵,我槍裏的子彈就留給他!”

這是柳雪原引用趙壽山中將詩句名為“娘子關外月如霜”的第三篇戰地日記的第二段話,全部引用於記錄巡視陣地趙壽山中將原話,只字未改。

“4000余官兵的遺骸,不得安葬。瘋狂進攻的日寇,根本沒有給片刻未歇的第十七師官兵喘口氣的時間。或許,當秋陽升至頭頂,你可以知道那是白天,但在其余大部分時間裏,你的頭頂上永遠只有硝煙,遮天蔽日,讓你根本不知道那是清晨,仰或是,黃昏。

乏驢嶺,這個太行山上有著千年歷史的古老山村有個很優美的傳說。古時候,張果老與柴榮趕著驢子,馱著太陽和月亮,用車載著太行、王屋、中條、呂梁四座名山,前往忻州,走到乏驢嶺時,由於道路太難行走,驢子困得拉不動了,驢車也翻了,張果老他們只得住下來。

可是,在這兩天,古老的山村在日寇的肆虐的炮火中顫抖。祖先們用青石壘成已有數百年歷史的寨墻不見了,村民們一代又一代以太行石為基壘起的房子被轟塌了,唯有滿山的杜鵑花依舊在炮火中怒放,殷紅如血。

或許,那就是血。十七師在此地陣亡的4000余官兵的血,將太行山上的杜鵑染紅。它們的怒放,正是不屈的向日寇侵略者發出無言的怒吼:村莊沒了,但我們在。哪怕是戰死,我們也依舊會在這裏,和祖國的瑰麗山河融為一體。

一寸山河一寸血,第十七師,第三軍,第26路軍,第十八集團軍,第22集團軍十萬將士,用生命向日寇,向整個中國證明,他們正是如此做的。”

柳雪原第一次,在她的戰地日記裏沒有用任何一點筆墨去描寫她所看見的戰鬥,甚至沒有提及任何一名英雄的名字。而是用一篇極為感性的文章來敘述著對於她在乏驢嶺戰鬥中的感悟。

因為,滿目所見,盡是慘烈,皆是英豪。

慘的讓她提起筆,滿目盡是那些她或許從未見過面,卻在望遠鏡裏倒下再無任何聲息的身影。

已經不用去過多記錄悲慟,她那一刻,只想用滿山遍布英豪遺骸的巍巍太行山,只想用趙壽山師長在離開陣地之前勉勵陣地上最後的300官兵的原話來告訴中華民眾,正是因為有他們,中華,一定不會亡。

“我就不相信日本鬼子能在咱中國作惡一輩子!不要說咱手裏還有槍,就是一人一根燒火棍,他也占不了咱中國!”

陸軍中將沒有讓他的士兵們向自己敬禮,而是在離別之際,擲地有聲的告訴繼續迎接日軍進攻的最後一個填上陣地的步兵營官兵們:這場仗的,打不贏,不要緊。17師,只要人不死,就和日本鬼子耗上了,哪怕是一輩子,哪怕是只拿著燒火棒和柴刀。

是的,雖然並不怕馬革裹屍而還,但趙壽山很明白,將為兵中之膽,還有6000多官兵需要他指揮,他還要率領著他們堅持最後一天,完成對劉浪和陳旅長的承諾。

哪怕是他第十七師在這個阻擊戰場流盡鮮血,也得為整個大戰略做出犧牲。從戰況發展來開,劉浪預測的一點也沒錯。日軍對於娘子關主戰場雖也派出了兩個聯隊一個步兵旅團,攻擊也甚急,但對於雪花山乏驢嶺,他們卻更加急迫,不僅出動了一個滿編聯隊,更是動用了24門火炮和數十架次的飛機。

日寇,急於打通乏驢嶺的意圖昭然若揭。

而只要他們,敢用大部隊對測魚鎮進行迂回,那劉浪布置的最大的一招棋就可以派上用場,足有5000精銳,就埋伏在他們的必經之路。

日軍,或許做夢也想不到,他們視為心腹大患的獨立團,僅一部在舊關就將他們抵擋得寸步不得進。而其精銳,卻在整個戰區右翼的深山裏,默默等待著,將他們一舉殲滅。

而那5000精銳,不僅有獨立團,還有戰鬥力極強的紅色部隊386旅一部。自36年起就和紅色部隊打交道的趙壽山對紅色部隊的戰鬥力自然有信心,他的部隊裏,僅是校尉級軍官,就有多達十余人。而那些在他推波助瀾下加入第17師的紅黨基層軍官,在這場前所未有艱苦的戰鬥中體現出的作用,顯而易見。

防守雪花山1號陣地的102團第五步兵連,中尉連長張登弟為紅黨人,全連戰死,無人後退。

防守荊浦關102團第9步兵連,少尉排長劉惜堂率全排與日寇白刃戰,全排戰死,無人後退。

劉惜堂被兩杆步槍插入胸膛依舊揮動大刀砍飛兩顆日軍頭顱,扶著三八大蓋頹然低下頭的遺體至今還巍然挺立在陣地上,猶如豐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