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第一篇戰地日記

整個下午,雖然依舊沒有爆發戰鬥,但中日雙方陣地上人員來往顯得比前幾天要密集的多。

獨立團這邊把所有的物資都搬入了坑道,山頂各主陣地上的工事再度得到加強,日軍旅順重炮兵大隊的155毫米榴彈炮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日軍那邊陣地上也熱鬧的很,一隊隊日軍走出陣地,在中方指揮官的視野裏消失不見。

大戰來臨的陰雲,將整個晴朗的天空籠罩,隨著夜幕的降臨,才讓人稍微緩過點兒氣來。

但誰都感覺得到,也許,這是羅文裕最後一個安謐的晚上了。

在獨立團位於山後坑道裏的團部,憤青女記者柳雪原寫下了她第一篇戰地報道“深入火線”。

“民國二十二年3月21日晚,夜空中繁星點點,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然而陣地上沒有人擡頭去看美麗的星空,除去哨兵,他們大多數人都在酣睡,在他們的對面,是日寇第8師團近3萬大軍。

日寇有坦克,有重炮,甚至還有飛機,而這幫熟睡的戰士們,只有他們手裏的槍和數量並不多的小迫擊炮。

可以說,敵我力量之懸殊,形勢之惡劣,遠超一年前的淞滬抗戰。但這幫無謂的勇士們依舊睡得很香甜。

我其實很想問問他們為什麽不害怕,但我不忍心吵醒他們,他們大多數都還是比我年齡還小頂多只有二十的年輕人,帶著泥土年輕的臉上顯得有些疲倦,但鋼槍就在他們手邊,就在他們懷裏。這也許就是‘枕戈待旦’的真實寫照吧!

還好,我終於碰到一個沒睡覺抽著煙卷在擦拭鋼槍的老兵,他的確很老了,星光下看他的皺紋比我父親還要深的多。他沒有佩戴軍銜,我無法知道他的職位,所以我只能稱呼他老兵。

老兵聽完我有些幼稚的問題,齜著牙笑了半天,常年吸煙的牙有些黃,加上他好像一個多月都沒刮過的胡子顯得很落魄,我想他這若是被注重軍人儀表的劉團長碰見,他一定會倒黴的,尤其是他在用那種表情看著我笑的時候。

‘怕個吊啊!怕了小鬼子就不來了嗎?自然得是該睡睡,該吃吃,吃飽喝足睡好覺等小鬼子來幹死他個狗日的。’這是老兵的原話,但請大家原諒我不知道那個屌字該怎麽寫,應該是個很粗魯的字眼吧!

還從來沒人這麽粗魯的在我面前講話,換成以前的我應該起身就走,根本不會和他再說第二句話。可是我沒有,因為我在那個儀表不整言語粗魯的老兵眼睛裏看到了很多東西,他看著我的時候有對女人的渴望,請相信我作為一個女性的直覺,也有對我作為記者一個文化人應有的尊敬,但惟獨沒有恐懼。

不是對我,是我問他對數倍於我的日寇害不害怕的時候。他的眼神很坦然,就像他眼睛時不時看向我胸部那樣坦然,他真的不害怕。

在那一刻,我終於知道哪些年輕的士兵們為什麽能睡得很香了。是的,他們根本不害怕,並不像我一樣,熱血沸騰的來前線采訪,卻在看到日寇的大軍和他們的坦克飛機大炮以後緊張得睡不著,坐在馬燈下寫下這段文字。

是的,他們無畏,無畏日軍的兵鋒,甚至無畏死亡。他們沒有像古書上那樣集體寫下遺書,沒有擡棺出征的壯舉,只是用簡簡單單地熟睡來告訴我們,他們無畏。

其氣節之壯,膽氣之雄,古今罕見,有此無畏之將士,陣地無憂,長城無慮,中華民國絕不會滅亡,中華民族也終將取得最終之勝利!有了他們,柳雪原也會睡一個好覺,明天會將給大家最新的報道。”

紀雁雪看著苟得富給自己拿來的柳記者寫的第一篇報道,燦然一笑,回了一個字:“發。”

不得不說,柳雪原的報道寫得很真實也很精彩,而另外一個男記者寫得就平實的多了,基本就是用平鋪直敘的方式將中國守方高昂的士氣高調贊揚了一番,也很守規矩的沒提部隊番號等敏感性字眼。

電波將來自前線的報道傳到了北平,‘老百姓日報’的社長臉上笑開了花,印刷廠連夜印刷,報紙明天的銷量絕對會爆炸。

與此同時,第八師團的指揮部裏,燈火通明,將佐雲集。

第8師團師團長西義一中將,第8師團參謀長谷部照倍少將,第16旅團旅團長長川原侃少將,第11旅團旅團長松田國三少將,奉天省獨立旅旅長李壽山,騎兵第8聯隊聯隊長服部少野大佐,炮兵第8聯隊聯隊長中生井上大佐,第1戰車大隊高田友三中佐,旅順重炮兵大隊石井松中佐……

“諸君,鼴鼠已經傳回消息,對面中國守軍的虛實我軍已完全掌握,明天早上,我軍將發動進攻。等會兒將由參謀長谷部君宣讀作戰計劃,希望諸君這次別讓武藤司令官閣下失望。”等將佐們都坐好,西義一面無表情站起身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