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2/3頁)

這天下午,黎天成又收到了吳井然送來的塗井鹽廠匿名信調查報告。閱罷,他不禁眉頭舒展,立即打電話傳喚田廣培到縣黨部談話。

沒想到,片刻之後,易人傑的電話打了進來:“黎秘書,你有事情找田廣培?”

黎天成心底立刻一亮:“他打了電話找你來說情?”

“呃,黎秘書,實不相瞞,這幾天我正要幫你發展田廣培為黨國效力。其實他和牟寶權的關系並不深。”

黎天成笑道:“原來是這樣啊!易院長,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面子,對他另眼相待的。這樣吧,你先幫我吊一吊他的膽子,且待我和他談完話後,你再去他那裏賣人情如何?”

“好的,好的。易某明白,易某明白。黎秘書,易某照辦就是。”

黎天成放下電話,心想:這易人傑必是得了田廣培的好處,才前來為他說情的。看來,他並非清廉公忠的“純臣”,幫自己對付牟寶權也只不過是挾私之舉。但國民黨的官僚大多如此,自己只能因勢利導、借為己用了。可是,這些人將來都可以用利益交換的方式打發掉,唯有鐘清莞為自己付出的,自己應該怎樣回報她呢?一時之間,他不由得躊躇起來。

半個鐘頭過後,田廣培便來到了黎天成的辦公室。一進房門,他就給黎天成遞上一包銀圓:“監督員,這是鹽廠公署給你發放的清涼補助費,我今天順便帶了過來。”

黎天成接過那包銀圓往桌角上一擱,也不多說什麽,將那份塗井鹽廠匿名信調查報告丟向了田廣培:“你先看一看這個材料。”

田廣培翻看了幾頁,頓時嚇得滿臉冷汗直流,“黎……黎監督員,你……你這是哪來的材料?”

黎天成目光一厲:“我只問你,這些調查結論是否屬實?”

田廣培渾身震顫著,忽然“撲通”一聲跪下了:“黎監督員,饒命啊!饒命啊!這些倒賣官鹽得來的錢,我大多都給了縣政府那邊啊!我和鄭順德打交道,也是由冉慶標他們牽的線。”

黎天成的語氣有些鋒利刺人,“田廠長,你是知道的,倘若黎某一旦將這份材料公布出來,無論如何,你這個廠長是再也當不成了!”

田廣培期期艾艾地爭辯道:“牟……牟縣長說了,他把那些錢納入了縣政府財政科的‘小金庫’裏。”

“哦?看來田廠長還是在指望牟縣長來保下你?”黎天成呷了一口峨眉茶,不輕不重地說道,“你看,在鄉際泥灰路事件裏,牟縣長保住羅自高了嗎?在南岸嫖娼事件裏,牟縣長保住康吉森了嗎?今後何去何從,你就不為自己的將來好好打算打算?”

“黎監督員、黎秘書,那易人傑院長想必也對你解釋過了,我田某人實在是迫不得已呀!牟寶權的作風一向是順他者昌、逆他者亡啊。”田廣培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黎天成也只是想借此收服田廣培,並不想真把他置於死地。他拈了拈那份調查報告,收回到文件夾裏,徐徐言道:“是啊!也虧了易院長來幫你說情,若是沒有牟寶權對你索賄敲詐,你也未必會在這國難當頭之際發這不義之財。好了,起來吧,只要你從今往後一心一意服從我縣黨部的指令,我們對你便是下不為例,既往不咎!”

“是是是!”田廣培至此被黎天成完全降服,點頭有如小雞啄米,忙不叠連聲應諾著。

黎天成伸手點了點那包銀圓:“這些錢你帶去交給組織科雷幹事那裏吧。就算是你交在我縣黨部的第一筆特別黨費了。”

“這……這……這真的是你的清涼補助費啊!”田廣培一邊小聲說著,一邊拿起那包銀圓倒退出了房門。

終於把塗井鹽廠牢牢掌控在自己手裏了!黎天成雙眉一展,伸了伸懶腰,哼著《滿江紅》的小曲兒,悠悠地站起了身。

突然,辦公桌上的電話猛響了起來。黎天成身體一頓,沒有馬上去接,而是等了片刻才踱步過去,接在手裏一聽,竟是一個陌生的聲音,“你是忠縣黨部的黎天成同志嗎?”

“請問你是?”

“我是省黨部陳公博主任的秘書沙克禮。”

“原來是沙秘書!你好,你好!”黎天成在四川省黨部通訊手冊上看到過這個名字。

沙克禮在那邊顯得很熱情地說道:“天成同志啊,陳主任在《中央日報》上看到你說服舅舅把塗井鹽廠股份無私捐贈給國民政府的事跡報道,對你很是欣賞啊!他不止一次在省黨部的大會小會上表揚你是我們四川省黨員幹部中的一支‘標杆’,要全省同志向你學習哪。”

黎天成急忙答道:“不敢當!不敢當!”

沙克禮的語氣忽地緩了一下,又款款道:“但是,陳主任希望你能將大公無私的為國精神發揮到極致。你是不是還兼任著塗井鹽廠特定監督員的職務?這便有些瑕疵了,陳主任從來都是這樣一個觀點:我們黨務工作者,絕不能有‘以黨兼商’的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