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家庭

趙大刀和李靜在趙果的撮合下,像地下黨似的接上了頭。趙果這才放心地離開了。

趙果去部隊報到時,趙大刀和李靜都去了車站送她。

列車就要開了,馬津京似乎也意識到就要和舅舅分開了,他一叠聲地喊:舅舅上車,咱們找爸爸去!

趙大刀的心都酸了,他伸出手,隔著車窗撫著孩子的臉說:津京,舅舅會想你的。

趙果和李靜說著女人的話,出站的鈴聲響了起來,李靜突然大聲地說:趙果,回部隊給戰友們問好。

列車啟動了。趙大刀早已淚流滿面了,就是李靜的一句“給戰友們問好”,徹底擊垮了趙大刀心裏的最後防線。他抱著頭,蹲在月台上,像個女人似的大哭起來。

趙大刀的情緒也感染了李靜,她抱住趙大刀的頭,嗚咽著:趙連長,部隊不要咱們了,以後咱們就沒家了……

李靜是天津解放後留下的第一批部隊轉業幹部,兩年多了,她仍沒轉過彎來,總覺得自己還是部隊的一員。那會兒,她不論工作有多忙多累,隔三差五總要到留守處過來看看,打聽一下前線的部隊,說一說那些熟悉的人。在她的潛意識裏,一直認為等部隊回來了,她又可以回到部隊,在地方工作只是暫時的。沒想到部隊回來了,卻並沒有讓她歸隊的打算。她失落而又難過,她和趙大刀一樣思念著部隊,想念著那些熟悉的戰友們。這是當年轉業的部隊幹部共同的病症。就是許多年過去了,無意中想起當年的部隊,仍然激動不已。從軍的經歷,幾乎貫穿了他們的整個生命,這種情結甚至影響了他們的第二代。雖然自己的父輩早就離開了部隊,但孩子們仍然以部隊的後代自居。

趙大刀和李靜的特殊經歷和共同情感,讓他們少了許多的鋪墊和裝腔作勢。兩個人在站台上抱頭痛哭一番後,彼此間的距離一下子就近了,似乎誰也離不開誰了。

兩位曾經的戰友,在對方的身上得到了相互的慰藉。一有時間,他們就聚在一起,說當年的部隊,還有那些戰友,憶往昔成了他們共同的話題,惺惺相惜中,彼此的距離也越來越近了。

她習慣性地稱他趙連長,他則喊她李教員。李靜在部隊時曾是文化教員,常利用戰鬥間隙,掛起一塊黑板,教士兵們認字。

兩個人之間的這種部隊上的稱呼,讓他們在回味當年的同時,情感上也是一番百感交集。

在這期間,趙果經常給他們寫信,收信人同時寫著趙大刀和李靜的名字,有時是寄給李靜的,有時又是寄給趙大刀的。不管寄給誰,信都是要由李靜來讀,趙大刀還讀不全信裏的那些字。趙果在每封來信中,都要介紹部隊目前的情況。她在信中說:部隊剿匪結束了,隊伍進城了。不管前面說了什麽,每封信的主題都是一樣的,希望他們早點結婚,組成革命家庭,為新中國的建設多出力,做貢獻。

在每一封信的結尾處,趙果都會帶上一句:起義問你們好,他也想你們。然後又及,津京想舅舅,半夜裏都會哭醒呢。

一提起師長和津京,趙大刀的心就碎了。他淚流滿面的聽完信後,長時間地坐在那裏發呆,他多麽懷念那些難忘的歲月啊。

一天,李靜讀完信後,哇的一聲哭了,然後她死死地抱住趙大刀說:大刀,咱們結婚吧。

結婚!趙大刀在心裏發狠地說。

趙大刀和李靜結婚了。過程簡單得很,從各自的單位開了證明,又到民政部門登了記,就算結婚了。

兩個人似乎沒有經過更多的鋪墊,就走到了一起。究其原因,還是兩個人共同的經歷,讓他們有了結合。他們說得最多的話題就是部隊,趙大刀的經歷比李靜要豐富許多,說起往事,一幅驚心動魄的戰爭畫卷就鋪陳在李靜面前。婚前的李靜,對趙大刀的了解並不多,聽著趙大刀敘說往事,李靜被深深地迷住了,在她的眼裏,趙大刀的形象是那麽的出神入化,一時間,內心充滿了崇敬。有時說著說著,戰爭的殘酷就讓趙大刀緘了口,兩個人就長時間地靜默著。

趙大刀就痛心疾首地拍著自己的腿說:我要是不受傷啊,一定還在部隊哩。

李靜嘆了口氣:你不受傷,我又咋能嫁給你呢。

冷靜下來的趙大刀,便一把抱住了李靜,雙眼泛潮地說:我現在就是做夢,都夢著自己在部隊上。

李靜的雙目也濕了,她把頭伏在他的胸前,喃喃著:大刀,你有機會再回部隊吧,我支持你。

趙大刀用力地摟緊了李靜,他知道現在最能理解他的就是李靜了,但回部隊的機會又在哪裏呢?全國解放了,土匪也剿完了,新疆的叛匪也平息了,何時還能再打仗呢?他明白,只有打仗,自己才會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