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戰爭與和平(第2/10頁)

2月16日早晨,斯坦納離開了他設在火車車廂裏的司令部,搬到南面一座可以俯瞰施塔加德的別墅裏。這裏位於烏加滕村西北方向四十英裏處,正是進攻的出發點。黃昏時分,施塔加德周圍的所有道路都擠滿了一隊隊的戰車。大炮、卡車和坦克都已各就各位,準備在黎明發起進攻。斯坦納給大家朗讀了維斯瓦河集團軍群的傀儡司令發來的一份緊急公告。黨衛軍全國領袖希姆萊寫道:“前進!在泥濘中前進!在大雪中前進!白天前進!黑夜前進!為解放德國的土地而前進!”為了掩飾自己的悲觀,斯坦納讓大家舉起標語:“這裏是反對布爾什維克的前線!”並且親自鼓勵了師裏的每一位指揮官。

“今年,我們將再一次打到第聶伯河。”他對比利時志願師的指揮官萊昂·德格雷勒上校說,並且親切地拍了拍上校的背。他補充說,他們從北側的出擊將與從南側發起的另一次進攻會合,切斷朱可夫的先頭部隊。起初,德格雷勒想道,多麽大膽!多麽戲劇化的策略啊!隨後,在最後時刻的準備工作中,他注意到斯坦納的參謀人員全都表情嚴肅;當年拿破侖在蒙米賴發起最後攻擊時肯定也是這種氣氛。

德格雷勒是比利時雷克斯黨的領袖。他今年三十八歲,熱情滿懷,是其他一百萬非德裔志願軍的楷模。這些志願兵相信,整個歐洲的未來如今正危如累卵。在比利時,敵人叫他法西斯分子、納粹分子,但他自認為兩者皆非。雷克斯主義對他而言,是對當代腐敗的一種回擊;是政治革新和政治公正的運動;是反對混亂、無能、不負責任和不安定的一場戰役。

1941年希特勒入侵俄國時,德格雷勒對他的同伴說,像比利時和法國這種被征服國家的人民,應該志願加入希特勒的部隊,並且在反布爾什維主義的戰鬥中起到積極的作用。只有通過這樣一種戰鬥的兄弟情誼,才能產生一個正義的新歐洲。他的狂熱之火越燒越旺:他主張,非德國人只有加入這場反布爾什維主義的神聖戰鬥,才能獲得在新歐洲的話語權。否則,德國人將會變得過於強大。隨後,盡管可以獲得更高級別,他卻作為普通士兵入了伍。他對自己的追隨者說:“只有當希特勒往我胸前掛十字勛章時,我才會見他。到那時,我將有權與他平等對話。我會問他:‘你是打算要一個聯合的歐洲呢,還是只想要一個大德國?’”

在前線戰鬥的四年中,德格雷勒受過七次傷。當他終於贏得騎士十字勛章時,他真的詢問了元首關於聯合歐洲的問題。希特勒耐心傾聽了沖動的德格雷勒的問題,並預言說,下一代歐洲青年人將會互相了解,親如兄弟。俄國將成為一個巨大的實驗室,住滿了歐洲的青年人。他們將在那裏試驗性地和睦相處。

德格雷勒經常在談話中把話題扯遠,而希特勒卻始終寬容地傾聽。一天,他充滿愛意地說道:“如果我有一個兒子,希望他能像你一樣。”他們的關系變得非常親密,以至於有一天德格雷勒竟然說:“我經常聽到人們叫你瘋子。”但希特勒只是笑了笑:“如果和其他人一樣,現在我就只會坐在咖啡館裏喝啤酒。”

2月16日黎明,德格雷勒率領他的部下徒步進入戰場。在奪下了作為目標的山脊之後,他爬了上去,來到一個機槍掩體裏,觀察斯坦納的坦克負責的主攻。當“虎”式、“豹”式坦克滾滾穿過雪地之時,他發現它們當年的銳氣已經喪失殆盡了:坦克小心翼翼地向一片樹林前進著。他看見幾輛德國坦克在到達樹林之前就著起了火,但其他的卻消失在了樹叢之中。幾分鐘後,它們從另一側駛了出來,追擊著前面的紅軍戰士。這時,德國步兵開始進入樹林;這是至關重要的一刻。如果他們鬥志昂揚地前進,陣地便能得到鞏固。然而,他們卻猶豫不前,沮喪的德格雷勒只想踢他們幾腳。

夜幕降臨時,斯坦納只前進了八英裏。盡管朱可夫的第六十八集團軍正在後退,但是卻撤退得非常緩慢,並且秩序井然。午夜之後不久,德格雷勒奉命回第十一集團軍司令部報到。當他驅車趕往斯坦納在山上的別墅時,施塔加德已因蘇聯的轟炸而著了火。他站在一個花園裏,俯視著熊熊燃燒的城市,那些樸實的中世紀路德教堂的塔樓陰郁地挺立在那裏,火紅的背景映襯出了它們清晰的輪廓。可憐的施塔加德,他想道。這些樸素的東方新教的塔樓,與比利時梅赫倫市聖朗博爾德大教堂灰色的天主教大塔樓,以及布魯日市的鐘樓,堪稱姐妹之作。他感到這裏的悲劇也是自己的悲劇,不禁放聲大哭了起來。

次日,即2月17日,激烈的戰鬥進行了一整天。幾架“斯圖卡”式轟炸機一輪又一輪地轟炸著投入戰鬥的俄國坦克群。幾百輛坦克著火了,但還有幾百輛正在破雪前進。斯坦納仍在頑強地向前移動。傍晚,他在朱可夫的側翼打開了一個危險的缺口。俄國人不得不調回了兩個前往柏林的裝甲師,以阻止斯坦納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