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保衛武漢(第3/7頁)

老旦的連隊在鬼子艦炮轟擊和飛機掃射中也損傷慘重,他身邊的兩個小戰士都已經趴在了血泊裏,戰壕裏血窪淹腳,到處是包紮的傷兵。在敵機又一次集中掃射和轟炸之後,國軍的阻擊火力弱了下來,炮聲稀疏了,估計是日機的延伸轟炸摧毀了很多重炮。此時,鬼子的二梯隊又上了岸,和已經趴在陣地前面的鬼子混成一片,跑來跑去的調整部署,又開始吱吱呀呀地沖上來。

沒有了炮兵的掩護,陣地的壓力太大了。鬼子一邊沖鋒一邊射擊,迫擊炮和擲彈筒,甚至火焰噴射器都上來了。第一道戰壕立時陷入了一片火海,那是一班的陣地。老旦看見幾十個鬼子下雨般將手雷投進了他們的戰壕,在一串爆炸聲中,戰士們立刻被一條條火龍淹沒,他們連哭喊都來不及,就在火焰噴射器的烈焰中化為了焦炭。

老旦被眼前的慘象驚呆了,看著敵人越過第一道戰壕沖上來,一時竟忘了隱蔽。一顆子彈帶著哨音滑過他的額頭,他才感到一陣被通紅的火鉤子燎著了一般的火燙,頭皮被子彈劃開了一個大口子,伴著劇痛,血立刻流將下來,糊住了一只眼睛。估摸是子彈震到了骨頭,他的兩耳已然聽不見聲音了。醫務兵給他包紮的時候,他看到陜西老兵石筒子和沖到陣前的幾個鬼子殺到了一起,石筒子已經少了一只胳膊,他用左手抓著鬼子的頭發,象狼一樣咬碎了他的喉嚨。鬼子的脖子少了一大塊肉,鮮血噴出老高。最後一刻,渾身被打成篩子的石筒子撲向其他鬼子,拉響了身上的手雷。

第二道戰壕眼見不保!鬼子踏著無數的屍體向上進攻,閃光的刺刀和鬼子猙獰的臉孔,讓老旦回想起了黃河岸邊那血腥的一幕。鬼子的手雷已經扔到了陣地上,憤怒的老旦一把扯掉頭上的繃帶,對著壕溝裏拼命抵擋的戰友們大喊一聲:

“弟兄們,跟俺宰日本豬!”

老旦很自然地喊出了老鄉曾經用過的口號,似乎這個平淡無奇的口號給了他無窮的力量。只見他狂聲怒吼著躍出壕溝,渾身煙塵,血流滿面,手握著那把鋒利的日本軍刀,一人惡狠狠地撲向敵軍。戰士們見他殺將上去,俱都血脈噴張,齊聲大喊著跳出了戰壕,有的脫光膀子,有的擡起機槍,這股奮勇殺出的力量勢不可擋,如同一股洪水瀉了下去。可是鬼子並沒有被他們嚇倒,也奮力大喊著迎了上來,刺刀和大刀切入人體的聲音立刻響成了一片。

在這片狹窄的江邊,雙方約一千多人開始了最殘酷的肉搏。兩軍戰士皆視死如歸,國軍的大刀砍卷了刃,鬼子的刺刀紮成了麻花,同歸於盡的場景隨處可見。雙方的炮火都停止了互射,敵機也不再掃射,天地之間,只聽得這些亡命的戰士發出一陣陣殘忍猙獰的呼號聲,在被鮮血染紅的江邊回蕩著……

美麗的江邊升騰起一股股溫熱的氣浪,帶著鮮血的味道。一只孤零零的野雁在天上尖叫著,被戰火驚得無處藏身,只發出一聲驚恐的長鳴,向它的家園投去最後一眼,就從血腥的江面上落荒而逃了。

江岸上,兩軍仍在激烈地廝殺。各種雪亮的兵器上下揮舞著,肉搏的雙方都奮力用兵器紮進對方的身體,或挖著對方的眼睛,或咬著對方的脖子,或用石頭砸著對方的腦袋,發出陣陣野獸般的嗷叫。屍體已堆積如山,殘肢斷體被散亂地拋落在沙土上,人頭被往來的亂腳踢來踢去。江岸的大斜坡已被鮮血染成一個巨大的紅色扇面,血流涓涓地匯入長江。浩瀚的長江血色越來越濃,江面上浮起無數被炸死的魚,肚皮朝天地泡在血紅的江水裏,和無數死人的屍體挨在一塊,朝下遊緩緩漂去……

鬼子畢竟在人數上處於劣勢,又遇到這幫不要命的國軍的頑強抵抗,在這場以同歸於盡為主題的搏鬥中,鬼子方面的消耗巨大。國軍也死傷慘重,守衛陣地的六個連隊已消耗過半。老旦在混戰中被從背後紮了一刀,大腿也被刺刀帶下一塊肉來,好在傷口都不深。刺他的那個鬼子也未逃厄運,被一位斜刺裏殺過來的弟兄用槍托砸碎了腦袋。一個精悍的鬼子見老旦用一把日本軍刀砍殺,有些莫名其妙,還在發懵就成了老旦的刀下鬼,另一個甚至把渾身是血的老旦當成了自己人,甩給老旦一個屁股,莫名其妙地喪了命。老旦殺紅了眼,他估計怎麽也有七八條鬼子的性命記在自己的賬上。他抽空看了看刀,那刀刃依然鋒利如故,不由得慶幸,麻子團長真給了自己一把好刀。

就在鬼子越來越少的時候,頭纏繃帶的五連長大喊一聲:

“殺光狗日的鬼子!”

戰士們振奮起已經精疲力竭的身軀,高聲喊叫著,一起把殘余的把鬼子逼到了下面,老旦也揮著戰刀奮勇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