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孤膽豪傑(第2/3頁)

三人都點頭。

陳子錕又說:“咱們把家裏的燈油都集中起來,找個帶蓋的琉璃瓶裝上。”

“你這是……”大海哥欲言又止,一挑大拇指,“錕子,你狠!”

幾家的煤油燈都倒空了,湊出滿滿一酒瓶的煤油來,陳子錕找塊破布把瓶口堵上帶在身上,腰帶殺的緊緊地,問清楚了馬家的地址,昂然出了大雜院,徑直去了。

……

馬家老太爺大號叫做馬世海,快七十歲的人了依然是腰板筆直,聲如洪鐘,今天馬府雙喜臨門,不但是老太爺六十八大壽,還是新小妾過門的好日子。

馬世海穿著嶄新的黑色團花緞子馬褂,新瓜皮帽上鑲著一枚水頭極好的翡翠帽正,精神抖擻站在大門口迎客,本來他是壽星,不用親自站在大門口的,但這回來的是老五的上司,京師警察廳的李警正,馬老太爺從前清時期就明白一個道理,不管這世道怎麽變,巴結好手裏握著槍杆子的人,準沒錯。

天灰蒙蒙的,飄下來幾顆雪粒來,院子裏的堂會正咿咿呀呀的唱著,回頭看看自家塗著紅油漆的廣亮大門,心中不免一陣得意,這所房子是他從一個落魄的宗室鎮國將軍手裏買的,五進帶跨院的大宅門,那叫一個氣派,這要是在前清時期,沒有品級的人還不許住呢,還是民國好啊……

雪花越來越密了,三姨太拿著狐裘大氅從裏面出來,細心地披在馬世海肩頭,老頭子披上狐裘,咳嗽了幾聲。

“老爺,進去等著吧,李警正那麽忙,不定啥時候來呢。”三姨太勸道,撐開一把油紙傘遮在老爺頭頂。

“婦道人家,你懂什麽!”馬世海斥責道。

遠處汽車的燈柱刺破了黑暗,密集的雪粒在燈光下無所遁形,一輛黑色福特轎車停在馬府門口,司機下車打開了車門,一個穿黑色呢子警服的中年人下了車,拽了拽警服的下擺,忽然看見站在門口的馬老太爺,趕緊上前幾步,驚呼道:“老人家,這怎麽敢當,折殺晚輩了。”

馬世海笑道:“哪裏哪裏,老朽有失遠迎,還請李大人海涵。”

李警正笑道:“老壽星說笑了,來人啊,把我的賀禮拿來。”

勤務兵端著一個漆器盤子過來,上面蓋著紅絨布,李警正扯下紅絨布,露出裏面摞的整整齊齊的大洋來,足有上百枚。

“李大人肯光臨寒舍,老朽就已經感激不盡了,怎麽還拿這麽厚的禮,讓我怎麽受得起。”

“受得起,受得起,我和老五是好兄弟,老人家就和我的長輩一樣的。”李警正笑嘻嘻的攙起馬世海的胳膊,一起進了宅門,老五安排的守門警察一並腳跟,大喊道:“敬禮!”

李警正的到來使得壽宴達到了一個新的高潮,今天到場的朋友可謂三教九流俱全,開酒樓賭場大煙館的,說書賣藝耍把式的都有,但更多的卻是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的青皮混混們,五進的院子都擺滿了酒席,四個碟子八個碗,雞鴨魚肉老白幹,敞開了管夠,馬老太爺不圖別的,就圖一喜慶。

院子裏人聲鼎沸,劃拳的聲音此起彼伏,李警正被請進了正房客廳,這裏的席面和外面不同,是東興樓的廚子做的,八個大洋一桌席,可謂昂貴之極,五個兄弟環坐一周,老二老三老四都穿著簇新的緞子馬褂,老五穿黑色警服紮武裝帶,腰上掛著盒子炮,老六最斯文,穿一身洋服,花呢子西裝配領帶,梳著油亮的分頭。

李警正看到中堂上貼著的大大的壽字,打趣道:“應該再貼一張雙喜才是。”

馬世海本來就不是什麽斯文人,見李警正開玩笑,也笑道:“老二這個敗家子,買了個妾給老朽暖腳,快七十的人了還納妾,讓李大人笑話了。”

李警正讀過幾本書,肚裏略有墨水,笑道:“這叫一樹梨花壓海棠,馬老太爺寶刀不老啊。”

圍坐在大圓桌旁的馬家五個兒子都笑了起來,老四撇嘴道:“二哥買的丫頭成色不行,爹,我瞄上一個天橋賣藝的妞兒,那身段絕對沒治了,趕明買回來給您嘗嘗鮮。”

馬老二反駁道:“得了吧,跑江湖的破爛貨咱爹才不稀罕,你自個兒留著吧,咱爹喜歡的是沒開封的黃花大閨女。”

馬世海沉下臉,佯怒道:“放肆,客人還在這。”

李警正哈哈大笑:“兩兄弟都是性情中人,我喜歡。”

一片笑聲,其樂融融。

……

後宅一間房子裏,杏兒被五花大綁丟在床上,嘴裏塞著布團,頭上蓋了一塊帶流蘇的紅布,兩個粗壯的老媽子坐在旁邊一邊嗑瓜子一邊閑聊著。

“這丫頭挺烈性的,還想尋死來著。”

“落到老爺手裏,再烈性的女娃娃早晚也得服服帖帖的。”

紅蓋頭內,杏兒眼中流出兩道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