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六、1937年(11)

六、1937年(11)

“這個軍師厲害,厲害。”張濤的心情好了起來,主動坐在了飯桌旁,四叔也坐了下來。在張貴安頓完了老狼營的弟兄後就開始吃年夜飯了。

張濤突然好像是想起了什麽,站起來打開門向門外喊了起來:“‘山兔子’,躲哪去了?過來陪我喝酒。”可是連著喊了兩聲,以往早就應該竄過來的“山兔子”並沒有蹤影。張濤關上了門,轉過身問槐花:“不是‘山兔子’陪你回來的嗎?這小子跑哪去了,是不是又被‘大疤瘌’那個混球給灌多了?”

槐花的腦袋低了下來,雖然沒有出什麽聲音,但是肩膀劇烈地聳動著。

張濤一下子就有些毛了:“槐花,我問你話呢,‘山兔子’呢?沒回來嗎?”

“回來了!”槐花擡起了頭,滿臉的淚痕,伸手在自己的懷裏掏出了那塊七扭八歪還沾著血跡的大洋遞給了張濤,“回來了。”

張濤一把搶過去,看著大洋上的點點血跡,又擡頭看了看槐花:“這是咋的了?這是咋的啦?這是啥呀?啊?人呢?‘山兔子’呢?”

槐花憋住了哭,抽了兩下鼻子:“就在這兒了,就剩下這個了。‘山兔子’在半路上遇上了小鬼子,為了給我們報信,自己就向幾百個鬼子開火了,等我們趕到的時候,就剩下這個了。”

“屍首呢?我得給我兄弟送葬呀。對對,‘殺八方’的屍首不是從亂墳崗子請出來了嗎?就給他們葬一塊兒,也有個伴。明天我派人,去把屍首想個辦法弄到南山坡去。”

“沒有!”槐花低聲說,“可能是怕晴川把他認出來,用手榴彈把自己炸碎了。”槐花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就剩下這個了。”

張濤沒有像四叔想的那樣開始發瘋,只是緊緊地攥著手裏的那塊大洋:“你說說咋回事吧,一共就折了那麽幾個人,怎麽就有‘山兔子’和‘殺八方’呢?”

槐花深深嘆了一口氣,就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當說到“山兔子”舍身狙擊日軍壯烈犧牲和“殺八方”身中十七槍死都沒倒的時候,張濤、四叔和張貴都是淚流滿面。

講完了大概的經過以後,張濤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狠狠地說:“就是這些爺們兒,讓小日本知道了啥是血性,有咱的血性在一天,小日本子就別想占咱們的地,亡咱們的國!快過點兒了,咱們吃年夜飯了!”

四叔和張貴趕忙倒上了酒,出人意料的是,槐花也倒了一大碗十裏香小燒。

張濤端起了酒杯:“來來,今天這第一杯酒,咱們敬那邊的幾個兄弟。”說著站了起來,幾人當然知道張濤是啥意思,也站了起來,學著張濤的樣子將酒端了起來。

“來來來!”張濤見幾個人都端起了手中的白酒,大聲說道,“‘殺八方’、‘山兔子’、‘地耗子’、勒五爺、‘唱破天’、‘小包子’,歐陽教授、小燕子、三根,你們聽著沒有?過年了,都回來喝酒了!我張濤發誓,這輩子,活著一天,就和那幫犢子幹一天,啥時候累了,幹不下去了,你們給我留個地方!”說著就含著眼淚將手中的酒倒在了地上。

唏噓了一會兒之後,張濤和幾個人就坐回了飯桌上。張濤又敬了大家一碗酒,大家也都幹了下去,一碗十裏香下肚,就像是一條火線從喉嚨一直燒到了胃裏面,張濤趕緊在火鍋裏面舀了兩口酸菜湯順了順。俗話說得好,酒壯慫人膽。張濤這個平時一見槐花就不吭聲的家夥,一碗白酒下肚話可就多了:“槐花,你咋回來了,是不是陪我過年來了?”四叔聽著這話和張貴相視一笑,兩人都裝沒聽見各自喝著碗裏的酒。

槐花白了張濤一眼:“就這點酒就開始說胡話了,還爺兒們呢,這點酒量。”

7

張濤挨了罵好像還很開心,吃了一個餃子:“不是‘老神仙’帶著你當格格去了嗎?咋的,舒坦日子過夠了?”

四叔也跟著湊熱鬧:“大小姐,和我們說說,大草原咋樣?我這麽大的歲數還沒有去過大草原呢。”

“大草原可好了!”槐花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好像天真的孩子一般的笑容,“大草原呀,可大了,就和咱們的大海似的,望也望不到邊,騎著馬跑也跑不到邊。天是瓦藍瓦藍的,那雲彩就和棉花套子似的,可低呢,好像伸手就能摘下來做棉襖。地上的牛呀、羊呀都沒數,駿馬也多。”

“那可真是好地方。”張濤臉上泛著紅,“那你姥爺呢?是不是王爺呀?”

“是呀,是原來的草原王呢,現在是國民政府的什麽主任,官銜太長,沒記住……”槐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過他呀,還是管著那一大片草原,那裏的人也還叫他王爺呢。不過,我都沒有和他說幾句話,整天的不是忙活自己的事情,就是和範叔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