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李明強望著田聰穎跑去的背影,那長發一飄一落地跳動著,如詩,如畫,如泣,如歌。李明強的眼睛濕潤了,慢慢地舉起了沉重而又發脹的左手。是致意?是招回?是再見?他也說不清,或許什麽都不是,只是為了左手血液的回流,只是為了生存的需要。

李明強在心裏說:“去吧,都去吧,好姑娘,我也愛你們!”

衛和平從病房中一出來,郭燕就跑了進去。她看到李明強頭上浸出了汗,喘氣也不均勻了,心疼地問:“累了吧?”

“沒事兒?”李明強搖了搖頭,想著衛和平那熱烈而長久的親吻,在心裏補了一句——能不累嗎?別說有病,沒病也累。想著,嘴角便泛起了那種帶有諷刺意味的微笑。

“都累成這樣了,還笑。”郭燕彎腰從床頭下的臉盆裏拿出李明強的毛巾,一邊給李明強擦汗一邊埋怨說。

李明強不好意思,伸出右手說:“我來。”

“別動。”郭燕的臉黑了下來。李明強不知她為什麽發火,任憑她擦自己的臉和脖子。

郭燕為李明強擦過臉,又將李明強的床放平,回手把燈關了,說了聲“睡吧。”提著方凳向門口走去,到了門口嘟囔一句:“誰也別想來。”然後“啪”的一聲把方凳放下,就坐在門後那黑影裏。

“郭護士,你坐那裏幹什麽?”李明強問。

“別說話。”郭燕在黑影中重重地丟出一句。

李明強不說話了,靜靜地躺在床上看著郭燕。郭燕比衛和平和許玉梅都高一點兒,比楊玉萍和田聰穎低,和王紅霞的個子差不多,皮膚不像她們五個人那麽白,也不算黑,是屬於健康那一類。身條兒比衛和平瘦,比許玉梅豐滿,和楊玉萍、王紅霞、田聰穎的一樣姣好,好像比她們三個人更有力一些。胸比她們五個人都平,女孩子嗎,那饅頭可能還沒有被男人撫摸過。一顰一笑,那兩個深深的酒窩,對稱,勻稱,好看。是啊,那酒窩是怎麽長的呀,就那麽好看,就那麽有特色,讓人看一眼就忘不了。

李明強胡亂想著,眼皮就塌蒙下來。他搖搖頭,強迫自己睜大眼睛。他不想睡,就想看郭燕。

郭燕坐在門口的黑影裏,用左手支撐著下頜在想心事兒。樓道裏的燈光,透過毛花玻璃照在她的臉上,像薄霧中的一尊雕像,很美。這是一張標準型瓜子臉,小挺鼻,柳葉眉,大眼睛,嘴也不大不小恰到好處,在這微弱的白色燈光照射下,真是一個冷美人,讓男人看了心動,產生非分之想。

李明強看了想,想了看,把郭燕和他接觸過的女人一一比較,看了看,想了想,罵自己,下流,好色之徒,八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

李明強罵了,還是看,還是想,並在心裏打上了郭燕的鬼主意。不是為自己,他李明強是要見馬克思的人了。是為胡斌,胡斌還沒有女朋友呢。他想到今天,郭燕拉著胡斌的手在前邊走把他丟在後邊的情景,真像一對兒熱戀中人。別說,他倆還真是天生的一對兒,皮膚都差不多,誰也不會嫌棄誰,胡斌也是一表人才,況且肚子裏的東西比他李明強有過之而無不及。李明強就在心中想象郭燕和胡斌戀愛結婚的情景,讓郭燕笑著,往她臉上那酒窩裏倒滿酒,讓胡斌當眾去喝,大家都爭著去喝,李明強也湊上去喝,那滋味,嘖嘖……

李明強這次是真正地躺在了後方,躺在了首都北京,看不到穿迷彩挎槍的將士,聽不到炮聲,聞不到硝煙的氣味。不像戰地醫院,花一般的女醫生護士,都要隨身帶著武器,隨時準備著去戰鬥去死。只有經過戰爭的人,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和平,才會真正去把維護和平的口號變為具體的行動。

和平,和平,是全世界人民的心願。全世界人民都在為和平而奮鬥,他李明強也是為了和平才去參加了這場戰爭。衛和平,一個女孩子的名字,一個山村的老農民,都為自己的女兒起了個這麽富有寓意的名字。現在已是中國頂尖大學法律系的研究生了,將來肯定是用法律的武器來維護民眾的和平生活了。張金鳳,張金鳳好比池塘裏的荷花,出汙泥而不染。楊玉萍,楊玉萍像深山中的芙蓉,艷麗、芬芳,雖然細弱,但不怕風吹雨打。田聰穎,田聰穎是都市裏的牡丹,不確切,也只有比作牡丹了,美麗、華貴。那王紅霞,王紅霞呢?王紅霞是寒冬裏的梅花,高傲、襲人。還有,玉梅,許玉梅,許玉梅像什麽?水仙,盆中的水仙花,美麗、清純。她們花一樣的生命,綻放在和平的歲月裏,爭奇鬥艷,光彩奪目,芬芳襲人。她們圍繞在李明強的周圍,給李明強無盡的幸福和歡樂。

值,得到過這幾個好姑娘的青睞,死了也值。李明強睜開惺忪的眼睛,看了看門口雕像般的郭燕。這個仙女般的衛兵,今年芳齡多大?名花有主嗎?唉,胡斌不知有沒有這個福氣。胡斌這小子怎麽就跟大隊長他們回去了呢,要不走多好,能跟這郭護士套套近乎。多好的機會啊!就胡斌那嘴皮子,那魅力,別說郭燕有男朋友,就是這小丫頭片子嫁了人成了大嫂,他要想要也能給撬過來。李明強又設想胡斌怎麽追郭燕,繼而又成了他自己在追郭燕,他掂著酒瓶子往郭燕笑臉上的酒窩裏倒酒,喝郭燕臉上酒窩裏的酒。郭燕笑著喊,你倒呀倒呀,你怎麽不倒了,喝醉了吧……